殿内紧绷的气氛刚刚缓和,殿外忽地传来一声清亮欢快的呼喊,如春日破冰的溪流般涌入:“妹妹!你可回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殿门处,如晖满面春风地跨了进来。少年郎君眉宇间一扫往日的病气,尽是飞扬的神采,而他手中紧紧牵着的,正是一身浅碧宫装、笑靥如花的永安公主!
此刻的永安,仿佛褪尽了往日的寒霜与愁绪。她眼眸清澈,唇角自然上扬,那发自内心的暖意融融的笑意,衬得她比往日更添几分明艳动人。
更引人注目的是,永安的另一只纤手,正被一个穿着杏黄小袄的小人儿牢牢攥在手心——正是小如阳。
看得出他很喜欢这位新嫂嫂,仰着脸,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新嫂嫂,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亲近与欢喜。
他紧紧依偎在永安身侧,那份依恋与安静,竟让他小小年纪便显出几分超乎以往的沉稳来,与年前那个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小淘气相比,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如羽明眸含笑,移步上前,亲昵地执起永安公主的手。抬手自广袖中取出一方精巧的牡丹缠枝纹锦匣,稳稳放入永安掌心。那匣子入手微沉,纹饰华美。
“嫂嫂!”如羽语声清婉,带着一丝歉意与真诚,“你与兄长大喜之时,我未能亲贺,实是憾事。这小小赔礼,万望嫂嫂不弃。”
她指尖轻启匣盖,但见丝绒衬底之上,静静卧着一支光华璀璨的累丝金凤簪。
那金凤以极细金丝盘绕叠缀而成,羽翼纤毫毕现,凤首微昂,口中衔着一颗莹润饱满的东珠,凤尾舒展,点缀着细小的红宝,于殿内光线下流转着温润又尊贵的光华,端的是匠心独具,华美异常!”
永安公主一见那金簪光华,连忙将手往回一缩,连声道:“使不得!这太贵重了,永安实在受之有愧!”她面上带着真诚的惶恐,仿佛那锦匣烫手一般。
如羽却不容她推拒,坚定地将匣子又推回永安掌心,摇头浅笑,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嫂嫂此言差矣。你既嫁入我家,与我兄长结为连理,便是如羽至亲的嫂嫂。何物当不起?这簪子,合该配你才是。”
两人一个诚心推让,一个执意相赠,纤手在锦匣之上你来我往,一时竟僵持不下。
一旁的如晖看得分明,不由得眉心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他果断伸出手臂,轻轻挡在永安身前,顺势便从两人推让间将那牡丹缠枝锦匣稳稳接了过去。
他转身面向永安,目光温和而带着安抚,将那锦匣托在掌心,温言劝道:“妹妹一片真心实意备下的贺礼,莫要推辞了,收下吧!”
成铉立于一旁,目光如炬,将方才如晖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尽收眼底——那并非寻常的接物,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回护姿态,尤其那伸臂格挡的动作,目标明确地隔开了任何可能靠近永安腰腹的“威胁”,他心头微动,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待如羽退回他身侧,犹带着赠礼成功的浅浅笑意时,成铉不动声色地微微侧首,以袖掩口,压低了声音在她耳畔道:“令兄那护在永安身前的动作,快得惊人,挡得也极是地方……”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洞悉的笑意,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以我观之,那绝非寻常关切。若我所料不差……你那新嫂嫂,怕是已有身孕了。”
如羽一听这话,眼神不由自主便朝永安腹间飘去,唇角漾开一抹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如晖见她这副模样,心知此事是瞒不住了,耳根微红,只得讪讪一笑,轻声道:“瞒不过你们……前几日太医请平安脉时,刚诊出了喜脉。只是胎息尚弱,时日尚浅,原想着等稳当些再说的,故而不曾大肆宣扬。”
皇帝听罢此言,拊掌朗声大笑:“好!好!当真是双喜临门,天赐麟儿,阖家团圆!朕心甚慰!”
这话语方一出口,他心头却忽的一窒,像被什么猛地攥住——若皇后还在,该有多好……
这念头如冷电般划过,皇帝眸底的笑意瞬间黯淡下去,掠过一丝深切的痛楚与思念。
他喉结微动,深吸一口气,面上重又端起那帝王的雍容笑意,将方才那刹那的失神与悲凉,尽数掩在了威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