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护甲叩在青玉案角的脆响骤然凝滞,沈修谦指节蜷缩的弧度里还锁着半缕伽蓝香。皇帝袖着龙纹的黄袍袖口扫过冰裂纹茶盏,盏底沉淀的北境雪沫正映出他眼底猩红的血丝:“你可是在怨朕?”
沈修谦心中一惊,他刚才情绪确实有些失控,“儿臣…,”尾音被檐角铜铃漫出的碎冰声绞碎,喉结滚动的声响混着铜漏粘稠的滴答,终是俯首道:“不敢。”
皇帝掌心血珠坠入翡翠扳指裂璺,冕旒垂落的阴影如玄铁笼覆住沈修谦的脊梁:“你可知这九重宫阙……最容不得的便是真心?朕唯一的那点真心遗留在了南平边境,却最终成了杀死她的利刃!”
“儿臣谨记。”沙哑的尾音浸透伽蓝香灰,惊蛰前的雨滴穿透冰裂纹窗格,檐角新悬的獬豸铜像突然漫出血泪。
“随朕去看看你母后吧!有些话讲开了才不留遗憾。当鎏金帘钩撞碎最后一缕残阳时,父子二人的玄色蟒袍在凤仪宫阶前交叠成影。沈修谦望着宫门鎏金匾额上斑驳的刻纹,忽觉有一股凉意渗入骨髓。
此时凤仪宫内龙涎香残烬在青铜獬豸炉中忽明忽暗,皇后已经醒了过来,她望着帷幔上振翅欲飞的衔珠凤发呆。
“娘娘,陛下与三皇子——”
贴身宫女话音未落,玄底龙纹皂靴已踏碎满地琉璃光影,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踏进凤仪宫,皇后染着鸦青蔻丹的指尖深深陷进白鸟衔珠锦,鎏金帐钩撞出碎玉声响,她将头转了过去并不愿看到他们。
皇帝掌心的翡翠扳指叩在紫檀案上,惊醒了沉睡的鎏金自鸣钟。
“阿枬,你为何一定要杀她,她不过是朕暗室里的一幅画,朕连这点念想都留不得了?”
皇后望着拔步床顶镶嵌的夜明珠,那本是进贡的并蒂明月珰,如今左侧宝珠竟然有了裂纹。
“陛下可还记得……”她忽然对着拔步床内侧的鎏金铜镜轻笑,镜中映出皇帝骤然收紧的下颌线,“当年臣妾第一次发现了暗室的秘密,臣妾和你吵闹,您当场宠幸了臣妾身边的婢女作为惩戒,让臣妾明白自己的身份。
而后来臣妾因为受不了刺激小产那夜,您赏的赤金合欢锁,锁芯里灌的可是西域曼陀罗?”
皇帝闻得此言不禁朝后退了一步:“阿枬你何时……?”
她忽地尖笑震落满地碎玉如泣,“用帝王的手段镇着臣妾的真心,却要妾身演什么贤后!”
“陛下问为何杀她?她戴着鎏金护甲指尖戳向自己的心口:“这二十余载玄铁链锁着的,何止是臣妾的凤冠霞帔——,您可知臣妾每夜数着更漏声,听着您对画中人诉衷肠——这霜刃不淬她的血,便要焚尽臣妾的魂!”
皇帝冕旒玉藻忽地缠住腕间佛珠,龙涎香凝成冰棱坠入喉间,他踉跄退过三重蟠龙毯,玄色龙袍扫落鎏金狻猊炉:“终究……终究是朕害了她。
皇后终于偏头望向那对影子交叠的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