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之听完明显怔住了，接着就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斟酌要如何回应她，但不论他如何斟酌，顾晚柠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因为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并不生气，反而高兴，站在白延之的角度，她和顾晚柠那么像，容貌各方面都不比那具身体差，而且他好几次明显都有些出神，但他依旧坚守本心，并没有因为这具身体像顾晚柠，就顺理成章地将爱转移寄托。
她没有等他开口，目光转向下面的洪水，“白大人，堵不如梳，你们有试过将这些洪水分流吗？”
白延之点头，“试过，但是伤亡太大……”
说到这里，白延之长长地叹了口气，“雨渐渐小了，只希望这洪水能早点褪去，曲阳府城能撑过这几日。”
顾晚柠知道他已经做了足够的努力，但是以这种堤坝再支撑几日，顾晚柠觉得风险还是非常大。
先不说曲阳府城还有多少人，就是这堤坝附近动工的人至少都有数百人。
如果堤坝决堤，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人被冲走。
但是白延之实践过了，没有现代的科技来支撑测量和开工，确实会有很大的伤亡。
“白大人是想将洪水引到什么地方去？”
“引到附近的河流里面去。”
“这个工程量太大了，大人有想过将这些洪水引到附近低矮的地方去吗？”
白延之点头，“有想过，但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淹了，而且不确定什么地方没人，也无法派人去查探。”
顾晚柠听完，内心也有些无奈，这个时代所有事情都得靠人来，代价太大。如果她有app，倒是可以买个无人机飞去查探一下，但是肖玉并不拥有app，只能想别的办法。
顾晚柠盯着洪水想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白大人，曲阳府城如今差不多已经是一座空城……”
白延之很快察觉了她话里有话，“郡主想要说什么？”
顾晚柠指着奔涌不觉的洪水，“大人，你觉得一座曲阳府城能否容纳住这些洪水？”
白延之瞳孔微微一缩，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想。
“郡主，曲阳府城不容有失，何况这里还有很多百姓。”
顾晚柠微笑摇头，“大人想过没有，如果堤坝撑不住，曲阳府城也会被淹，里面的人谁也逃不了，但如果是我们计划着引流，用筑堤坝的时间将里面的人疏散出去，会将伤亡减到最低，到时候就算曲阳府城被淹也不会损失什么，因为洪水已经开始褪去，过了几日，曲阳府城依旧是曲阳府城，顶多就是要消毒清理一下。”
听完顾晚柠的话，白延之竟然也觉得可行，只是他没料到清宁郡主竟然如此大胆和气魄。
“时间有限，白大人以为如何？”
白延之并没有迟疑多久，顾晚柠说动了他，堤坝撑不住，后果会更严重，他们自己来，确实还能保住一些人。
“郡主聪慧过人，这样确实能减轻伤亡，那就按郡主说的办。”
洪水的影响并不只有一个曲阳府城，如果在洪水褪去之前，用曲阳府城容纳住这些洪水，那么下游的百姓也会安全很多。
说做就做，现在所有人都是在和时间赛跑，白延之直接对顾晚柠说：“请郡主先离开曲阳府城，在下立马派人去疏散曲阳府城的百姓。”
虽说曲阳府城剩下的人不多，但面积大，必须挨家挨户地搜，也是很费时间的事情。
白延之已经采取了她的办法，比起花几天时间来筑堤坝，花一两日时间来疏散百姓会更划算，为了不影响白延之，这一次顾晚柠没有强行留下，而是带着燕南天回到客栈，连夜帮忙疏散附近的居民。
整整一夜的时间，曲阳府城里的人差不多已经被疏散干净，但是白延之不放心，又命人花了一上午搜寻了一遍，确定曲阳府城已经成为一座空城之后，才让剩下的人退出曲阳府城。
顾晚柠并未走远，一直在山上留意着曲阳府城的情况，在看到白延之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时，她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去了一些。
曲阳府城市面三面环山，唯一不被山遮挡的地方却被洪水堵到了门口。
顾晚柠见到白延之过来之时，他抬手做了个手势，接着便有信号弹升到了空中。
没过多久，洪水便涌入了曲阳府城，汹涌地冲向每一条街道。
一座屹立了数百年的城镇瞬息间就被洪水完全吞没。
白延之也已经来到了顾晚柠的身边，包括那些之前留在曲阳府城的人全都盯着城里的情况。
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一阵嚎哭声。
“这下怎么办？全都完了啊！”
“我的家没了，你们赔我的家！”
有一个人哭，就有两个人闹，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甚至还有人上前推攘官差。
官差挡住那些人，虽然心里也有不舍，但他们更清楚曲阳府城未必能撑得过去，这之后离开，大家还能留下一条命。
“你们至少还活着，家没了只是暂时的……”
官差的话说完，人群里立马又有人说道：“别听他们的，是因为这些当官的，我们的家才没了，让他们赔我们家，赔我们银子！”
大家看着曲阳府城被洪水淹没，都很难受，一时间群情激愤，哪怕剩下的人不多，全都闹起来也让人难以招架。
推推攘攘间，官差们都上前去拦住那些闹事的百姓。
也有人继续尝试说服他们，但似乎都没有什么用处，根本没有人听他们的话，或许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宣泄口，来发泄心里的情绪。
顾晚柠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人影。
白延之正背对着这边面朝着曲阳府城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晚柠出声问道：“白大人在想什么？”
白延之没有转头，开口道：“每次天灾，受苦的都是百姓，都会有无数的家庭流离失所……”
古往今来，这都是人力无法抗衡的，顾晚柠理解他的情绪，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永远都是渺小的。像他这样全心为百姓做事的官，肯定希望将这样的灾害减到最轻，可惜人力有所不及。
“大人果断地做出了抉择，将损失减到最小，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大人不必过于忧思。”
白延之转过头来，看着她，“多亏郡主聪慧过人，否则在下和这曲阳府城余下近千人兴许都……”
顾晚柠不想听他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立马说道：“没有兴许，你不会有事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盯着白延之，白延之感受到了，想到此前她说过的话，眉头皱了皱，但是她没有挑明，他也不好说什么。
洪水的事情暂时得到了解决，曲阳府城将洪水蓄住，其他地方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后面的人还在吵，但是她觉得白延之救了那些人的命，那些不理解，她也没有什么和他们好说的。
她来这里可不是纯粹为了这些百姓，还为了眼前这个男人。
“白大人之前不是觉得我像某个人吗？”顾晚柠直接提了出来。
白延之听她主动提到这个，将目光转了回来，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继续往下接话。
顾晚柠自己则说道：“那让我来猜猜那个人是谁？是你妹妹？还是你夫人？”
白延之听到前面“是你妹妹”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反应，听到后面“是你夫人”的时候，他才抬头看她，却见她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那笑容让他太过熟悉，他几乎立马就开口，“你怎会知道？”
“想知道？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她笑了笑，正要转头去看那边闹成一团的官民，但就在这个时候，顾晚柠忽然看到一个人出现在白延之的身边，伸出手……
她瞳孔一缩，立马转身去抓，“小心！”
可还是晚了一步，她只是抓住了白延之的手，却并没有将人扯上来，反而被他拖着往下栽去。
顾晚柠往上一看，只看到一个隐入人群的身影，那边燕南天也发现了问题，几乎在顾晚柠和白延之落入洪水中的刹那，他也跟着往下一跳。
可惜这时候水太大，几乎以落入水中，就被冲开。
顾晚柠的水性比一般人好，但是落到洪水中心中也有些没底。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抓住白延之的手。
两人被水流冲得根本没办法稳住身形，顾晚柠只能尽量调整呼吸，趁着冒头的时候用力吸气，也尽量帮助白延之，以免他溺水。
“白大人，郡主……”
山崖上传来枝儿和无数官差的声音，但是大家只看到两人的身影掉入水中，很快就被洪水冲走。
枝儿看到这一幕，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郡主，燕大人，你们快回来！”
顾晚柠被水流冲得头晕眼花，她觉得自己下一刻随时都会晕过去，但是她不敢晕，靠着意志力，时不时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因为她明白，只要自己一晕，就完蛋了，就算侥幸没事，也会和白延之分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