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老太太抬眼看了看道。
“唉,到哪也不清净。”朱祁镇叹息一声,走出了草棚。
“皇上,于大人的六百里加急,刚送到。”杨老三躬身将一个密折呈了过去。
“皇上,扬州锦衣卫的奏报也到了。”徐恭道。
朱祁镇打开于谦的密折,看完后道:“回宫!”
说着,又对侯宝道:“留下一队禁军,皇后和孩子要在庄子上住几日,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侯宝领命,飞奔准备去了。
说罢,朱祁镇又看锦衣卫的密报,这才走回草棚,继续坐下来,端起那碗没喝完的粥继续吃了起来。
“不是有事吗?国事要紧,忙去吧。”老太太放下筷子,问道。
“没事,就是一些小事。”朱祁镇夹了一筷子咸菜丝,放在粥里搅了搅,大口喝了起来。
“有事你就去忙,我在这里挺好的,我老婆子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也不用经常过来。”老太太给朱祁镇夹了一个肉包子,道。
朱祁镇咬了口包子,含糊不清的笑道:“瞧您说的,什么死不死的,您老不是还要教壮儿读书识字,还要看着壮儿大婚生子嘛。”
老太太看着苏麽麽怀里的重孙子,有些神色暗淡的说道:“真要是能活到那一天就好喽!”
朱祁镇心中一酸,强笑道:“您老定然是万寿无疆。”
老太太一斜眼,嗔怪道:“那我还不成了老妖怪了,哈哈哈……”
草棚下,传来了一家人爽朗的笑声,笑声传的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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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乾清宫,朱祁镇衣服也没换,直接在于谦的密折上做了批复,做完后又封好,交给了杨老三道:“你带上朕的虎符亲自去一趟南直隶,调集南京京营的兵马,由你亲自指挥,配合于谦行动。”
于谦请奏让皇帝准许他就近调集南京周边的卫所官兵,朱祁镇思虑再三,没有同意,他不是信不过于谦,而是有另一层考量。
在他的原则中,文官决不能触碰军权,即使你有统兵的能力,也不能随意染指军队,这是红线。
军权,只能掌握在皇帝手中或者皇帝信任的武将手里,文官,想也别想,这个口子不能开!
大明朝后期,一个参将见了一个五品文官都要低三下四,甚至有的武将为了粮草军械,不得不和那些文官妥协勾结,这也是明末大明军队为何屡战屡败的原因之一。
杨老三接过虎符,郑重的行礼后,急匆匆的出了乾清宫。
杨老三走后,朱祁镇又拿出了锦衣卫的密报仔细看了起来。
大体和于谦的调查结果相差无几,朱祁镇将密报放回暗格里后,带着徐恭走出了乾清宫。
“皇上,臣还有一件事。”徐恭额头隐隐冒汗,声音有些颤抖。
朱祁镇走到连廊处的庇荫处坐了下来,开口道:“何事?”
“臣怀疑淮安的锦衣卫已经……已经被周炳文等人收买了。”徐恭跪在地上,又道:“臣御下不严,请皇上赐罪!”
不料朱祁镇却笑了笑道:“起来吧。”
皇帝越是如此,徐恭心里更是没底,他并没有起来,而是又道:“皇上,请允臣前往南直隶,亲自清理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徐恭,”朱祁镇缓缓开口,“这几年朕将锦衣卫交给你,确实立了不少功劳,你也算兢兢业业,尽心尽力,这些朕都看在眼里,”
徐恭听到皇帝如此说,心中一松,可随即皇帝的话又让他紧张起来。
说着,朱祁镇口风一转,声音渐冷:“可是最近一两年,你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大宁的事儿朕交给你近半年了,你只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南直隶如此大案,你手里的锦衣卫竟然事前毫无察觉,直到李家祖孙俩血溅京城街头,你才接到消息,”
说着,朱祁镇突然抬脚将徐恭踹翻,徐恭马上又规规矩矩的跪在了朱祁镇面前。
“朕若不是顾及你的祖上为燕藩立过些许功劳,上次大宁的事朕就已经将你砍了!”朱祁镇怒道。
“臣监管锦衣卫不利,出了如此吃里扒外的事,是臣的错,臣只希望皇上能让臣亲自杀了这些不忠不孝之人,然后臣提头来见皇上。”徐恭跪伏在地上,颤声道。
朱祁镇冷笑一声:“锦衣卫和东厂明争暗斗是怎么回事?”
徐恭身子又是一抖,他没想到皇帝早就知道了此事:“皇上,锦衣卫和东厂素来……素来不和,臣和李冲并无个人恩怨,只是在职司上……”
“朕不是信不过你,朕让东厂监察锦衣卫,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朱祁镇道。
“是,臣……”
“好了,此事朕就当不知道,但是日后若让朕在听到东厂和锦衣卫争权夺利、互相拆台,你和李冲……哼哼!”朱祁镇眼中尽是杀气。
“臣明白,臣明白,臣回去之后就严令约束他们……”
“你的儿子今年三岁了吧?”朱祁镇突然转移了话题,道。
徐恭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机械的点点头道:“呃,是,臣的犬子刚满三岁。”
“再过几年,让他到壮儿身边当个伴读吧。”朱祁镇说完,起身向乾清宫而去。
徐恭愣怔了半天,随即心中狂喜,刚才还在战战兢兢,现在他却是浑身火热,皇上这是借自己的错失一遍敲打自己,一边又在他徐家一个保障啊。
陪将来的太子读书,日后他的儿子定然是东宫近臣,在等些年,皇帝……太子继位,他的儿子……不,是他们徐家肯定是大明朝数一数二的权臣之家。
想到这些,徐恭的脚步轻快了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了午门。
“哎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徐督堂吗?”午门口,传来了一道让徐恭以前特别讨厌的声音。
徐恭抬头一看,心里暗骂一句:“操,冤家路窄。”不过随即想到了刚才皇帝敲打他的话,赶紧笑盈盈的拱手道:“啊,是李督主啊。”
李冲一滞,他没想到徐恭这次居然会笑着和他打招呼,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李督主这是要进宫?”徐恭笑道。
“徐督堂这是要出宫?”李冲回道。
不料人家徐恭根本没理会自己,而是笑道:“听说李老弟刚得了个麟儿,恭喜恭喜啊,何时办满月酒,记得一定叫上老哥我。”
李冲更加纳闷了,人家都这样说,他也不好在打哈哈,于是笑道:“下月初三,满福楼。”
“好,到时老哥我一定到,老哥我还有事儿,改日再聊。”徐恭说完,居然还哼着小曲走了。
李冲被徐恭整的直接蒙了,暗道,这徐恭平时见了我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我们俩人的手下私底下也没少干仗,怎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主动和我套近乎,他不会憋着什么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