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婵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着这个看似普通的小院,并没有多问什么。
两人快步走到书店的后门,贺远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极有节奏的在门板上叩击起来。
“咚,咚咚,咚。”
这是紧急且最高级别的联络暗号。
几秒钟的死寂后,门内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栓被轻轻拉开。
张清手持一把驳壳枪,满脸警惕的拉开一条缝。
当借着门缝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深红同志?快进……”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贺远身后的那个女人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手中的枪口下意识的就要抬起。
赵凤婵,军统北平站站长!
虽说以前有些接触,但对于地下党来说,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更是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别紧张,自己人。”
贺远伸手按住了张清的手腕,语气平静。
而赵凤婵看着张清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十分识趣的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迈过那道门槛。
她转过身,背对着两人,从腰间拔出勃朗宁,利落的上了膛。
“你们聊正事。”
赵凤婵的声音清冷而干练,透着一股让人生敬的分寸感。
“我守在地道口做警戒。如果是从后面来的,不管是鬼子还是耗子,都过不了我这关。”
说完,她便径直走向院墙的阴影处,身形瞬间与黑暗融为一体。
张清看着赵凤婵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复杂的看了贺远一眼。
“进来吧。”
……
书店内,没有开灯,只有窗户缝隙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
几名精干的地下党特工正分散在各个角落,虽然看似随意,但枪口都隐隐锁死着前后的入口。
见贺远进来,他们都在张清的示意下无声的退到了里屋。
“深红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凝重。
“两个小时前,我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周围多了很多生面孔的苦力和小贩。”
“我判断是有特务在针对这边布控,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让外围的同志全部撤离了,只留下了几个核心骨干守着这个点。”
“你做得对,非常及时。”
贺远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马路对面。
那里有一栋二层的小楼,原本是个叫通福客栈的旅馆,因为老板跑路,已经荒废了半年多。
那破败的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黑洞洞的窗户玻璃早被打碎了,像是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大嘴。
“那个叛徒闫宗文,已经把这里卖了。”
贺远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他在报纸上看到了暗号,把这个位置告诉了小林。”
“现在,小林带着他就在对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抓军统的‘大鱼’。”
“而且……”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安藤那个老鬼子,这会儿应该也到了。”
“什么?!”
张清大吃一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安藤亲自来了?那我们这里岂不是……”
“放心,他们的目标是对面的那个废弃旅馆,也就是暗号里约定的接头地点。”
贺远指了指对面那栋黑漆漆的小楼。
“只要咱们不露头,不主动开火,这把火暂时烧不到书店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张清看着贺远的侧脸,心中充满了不安。
“旅馆里咱们的人都撤了,鬼子过去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不,那里虽然空了,但也正好因此,成了绝佳的坟场。”
贺远死死的盯着对面那栋废楼,眼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即将落网时的寒光。
“既然他们都想在这唱戏,那我们就帮他们把场面撑起来。”
“危险是肯定的,但机会……往往就藏在最危险的死局里!”
……
与此同时,书店斜对面,悦来酒楼的二层雅间。
这里已经被小林的人完全控制了,老板和伙计都被关进了地窖。
原本应该是推杯换盏的雅间,此刻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还混杂着一股刺鼻的碘酒味。
闫宗文坐在靠里的椅子上,裤管高高挽起。
他正咬着牙,小心翼翼的揭开那一层层已经被脓血浸透的纱布。
那种皮肉撕裂的痛楚让他额头冷汗直冒,但他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而在窗边,小林中佐举着一副昂贵的蔡司望远镜,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废弃的通福客栈。
他的眼睛熬得通红,但精神却格外的振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面依旧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灯光,没有人影,甚至连只野猫都没有。
“报告!”
一名便衣特务满头大汗的跑了上来,凑到小林耳边,声音颤抖的汇报道:“中佐阁下……我们在周围几条街都搜遍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而且……而且刚才派进那个废旅馆的两个兄弟也回来了。”
“怎……怎么样?”小林放下望远镜,声音干涩。
“里面……全是灰,连个脚印都没有。根本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啊!”
“你说什么?!”
小林猛地转过身,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了一下。
那种被戏耍的羞耻感,和即将面对安藤怒火的恐惧感,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没人?怎么可能没人?!”
小林几步冲到闫宗文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啊!!”
闫宗文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药棉掉落在地。
小林根本不管他的死活,另一只手狠狠的按在了他那刚刚露出鲜红嫩肉的伤口上。
“呃啊——!!”
那种钻心的剧痛,让闫宗文整个人都弓成了虾米,惨叫声凄厉刺耳。
“你敢骗我?!”
小林面目狰狞,手指死命的在那烂肉上碾压。
“你说这里有大鱼!你说这里是接头点!”
“鱼呢?!人呢?!”
“你是不是想拖延时间?是不是想把我当猴耍?!”
“没……没有!我没有!!”
闫宗文疼得鼻涕眼泪横流,拼命挣扎着辩解道:“暗号就是这里!绝对没错!”
“可能是……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他们撤了。或者是您这边的动作太大,被他们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