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周主任她,似乎……更关注对我们内部的调查。”
王队长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刚才周主任以保护您的安全,杜绝再发生昨晚那种事为理由,派下去的人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直接去对咱们军统内部各个部门,启动秘密调查程序了。”
说到这里,王队长抬眼飞快的瞥了一眼代力的侧脸,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继续道:“局座,卑职斗胆说一句……周主任她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点呢?”
“毕竟,她才刚刚接手毛主任的工作,就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内部搞动作,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动荡啊。”
“您看需不需要卑职,继续替您盯着她?”
恐惧和惊慌,那都是其次的。
不服、不满和不忿,这才是他们这些老人,在听到周志英要当代理主任后最先有的情绪。
这些事情平时都是自己这些人在做,那最不济也得让毛森或者王天木这种级别的人来当代理主任吧?
要是你个局长情妇都能当这种大官,那我们这些人就更有资格坐这个位置了!
然而,代力听完王队长的汇报,却只是缓缓转过身,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瞥了他一眼。
“过分?周主任有什么过分的?”
代力冷哼一声,言语中满是冰冷与警告道:“昨晚在我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前后不过几个小时,消息就传得满城风雨了,而我的房间里,竟然连半点窃听的痕迹都没有查到!”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军统内部,早就已经烂到了根子底下!是该好好地调查调查,清理清理门户了!”
王队长被代力这冰冷的眼神和严厉的语气吓得心中一凛,连忙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脸上堆起惶恐的表情:“是是是!局座教训得是!是卑职多嘴了!卑职该死!”
“行了,王队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忠心我还是信得过的。”
代力脸上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但是目光却变得悠远和深邃起来,话锋一转看似随意道:“对了,贺远那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但代力心中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
那就是局里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恐怕都和那个看似置身事外的贺远,脱不了干系!
而且,就算这些事情原本真的与他无关,现在事情已经闹大到了这个地步。
以那小子的性格,也绝对不可能再继续袖手旁观坐视不理了。
他,也该有所动作了!
而王队长闻言,脸上却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道:“回局座的话,贺远最近的动作……的确是挺大的。”
“不过据我们观察,他除了频繁的与一些商人接触,洽谈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花天酒地,声色犬马。而且听说玩的东西,就连洋人听说了都得竖大拇指,说厉害!”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似乎是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离题了,便立刻找补道:“而至于他手下的人,最近倒确实是在重庆城里活动频繁,但主要是在谈一批棉布生意,而且还打着我们军统的名头。”
王队长说到这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因为这种打着军统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谋取私利的事情,在如今的重庆城里,实在是屡见不鲜,算不得什么大事。
别说是贺远这种级别的人物,就连下面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有时候偷摸倒卖点肥皂毛巾之类的紧俏物资,都会习惯性地挂上军统的名头,以此来吓唬那些普通商贩,方便他们强买强卖,实在是很好用。
而代力听完王队长的汇报,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下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嗯……就算是这样,对他的监视也绝不能放松。”
代力思忖片刻后抬起头,目光锐利的沉声说道:“王队长,这件事就由你亲自去负责,务必盯紧了贺远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是!卑职遵命!”王队长连忙躬身应道。
代力点了点头,随即从老板椅上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对王队长吩咐道:“另外,你现在马上去准备两个像样一点的礼盒,要快。”
“我要去一趟医院,探望一下齐五。”
……
与此同时,渝中教会医院,一间戒备森严的高级病房门前。
贺远整理了一下衣领,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一名负责看守的年轻特务探出了头来。
而当看清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贺远时,他脸上立刻露出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然而,不等他开口,贺远却已经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撇了下头,示意他先出去。
那名小特务虽然有些迟疑,但也不敢违抗,只能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
贺远这才缓步进入,并拉上了房门。
只见宽敞明亮的病房内,毛人凤正半躺在病床上,腿上盖着薄被,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而在他的床边,一个身着素雅旗袍,气质温婉娴静的女子,正低着头,细心的削着一个苹果。
正是毛人凤的妻子,之前代力的情人,向影心。
向影心似乎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望了过来。
当看清进来的人是贺远时,她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意外,连忙放下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起身迎了上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关切。
“哎呀,贤弟,你怎么来了?”
关切是假的,但向影心的确是有些意外。
毕竟按照那名小特务私下里跟她透露的只言片语,毛人凤这次住院,是属于高度机密的事情,严禁外传。
因此她从昨晚被匆匆喊来医院之后,就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这个病房里,连门都没出去过一下。
贺远怎会知道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