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听到那大清这番近乎投诚般的表态,贺远脸上却并未立刻露出喜色,反而是眉头微蹙,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
“那局长,你的心意我明白。如今这乱世,谁不想往高处走呢?”
贺远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目光似乎有些飘忽不定。
“机会嘛……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次的事情虽然闹得不小,但终究还是在华北地界。”
“就算我帮你运作,让你立了功,恐怕……也还不够让你一步登天,直接去东北四省做封疆大吏吧?”
说完,贺远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落在满脸期待的那大清脸上,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心中却也泛起一丝怪异。
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那大清这条线,应该是留到最后收尾阶段才会动用的棋子。
到最后自己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把他弄去东北开拓一下那边的关系也就是了。
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或者说……如此敏锐的嗅到了机会,主动找上门来了。
看来,这位看似只知道溜须拍马,贪图小利的警察局长,也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是给自己带来“惊喜”了。
而那大清似乎就在等贺远这句话,一听贺远说“机会不够大”,脸上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立刻露出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力会长!您呐,就不用替在下操这份心了!”
那大清十分得意地一拍胸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在下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就不会空着手上门!”
“我知道,这次秦皇岛的事情,肯定是那个关东军的松井大佐在给您,给华北方面军找麻烦,对吧?”
“哦?”贺远眉毛一挑,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看来那局长对这边的情况,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啊。既然如此,那不妨跟我说说,你都掌握了松井的什么情报,能让你有如此底气?”
“嘿嘿……力会长果然是痛快人,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那大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他再次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是这样的,在下这次从奉天回来,还真就带了点关于这位松井大佐的消息情报……”
……
与此同时,招待所另一端的房间内。
松井石三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前放着他那把擦拭得锃亮的佐官佩刀。
一块白色的绸布在他手中缓缓移动,刀身反射着灯下冰冷的光泽。
突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
“谁?”门内守卫的宪兵警惕的问道。
“太君,是我。”一个谦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在下是五里台车站的站长林荣,有要事特来拜见松井大佐阁下。”
松井擦拭刀身的手微微一顿,眉头挑了挑,示意门口的卫兵开门。
房门被拉开,果然是林荣,他提着两个看起来包装颇为精美的礼盒,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林站长?”
松井放下绸布,目光冷淡的扫过林荣和他手中的礼盒。
“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来送礼求情的那就请回吧,我松井石三,不收这种东西。”
“哎呦,大佐阁下您误会了,我可没那个意思。”
林荣连忙摆手,脸上笑容不减,将礼盒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这只是本地产的两盒粗陋点心,不成敬意。”
“卑职这次深夜叨扰,并非为了求情,而是……想和阁下谈一笔买卖。”
“买卖?”
松井石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随即对着门口的两名卫兵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
待卫兵退下并关好房门后,松井才重新看向林荣,语气依旧淡漠。
“说吧,你想谈什么买卖?”
林荣整理了一下思路,随即脸上露出了几分决绝和愤慨。
“大佐阁下!您今天也看到了!华北方面军这些人,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连自己地盘上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出了事就知道互相推诿,甚至还想把脏水泼到我们这些地方人员头上!”
“卑职……以及秦皇岛大部分同僚,对华北方面军早已失望透顶!我们思来想去,觉得与其跟着这帮废物混日子,倒不如……另寻明主!”
林荣猛地上前一步,对着松井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变得无比诚恳道:“我们愿意!代表整个秦皇岛地方政界,投靠阁下!投靠强大的关东军!成为关东军麾下最忠诚的部属!”
然而,面对林荣这突如其来的效忠,松井石三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喜悦,反而眼神更加冰冷锐利。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林荣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对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哦?想投靠我们关东军?想法倒是不错。”
“不过……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诚意?”
“再者说,这里毕竟是华北方面军治下的地盘,就算你们想投靠,他们会同意吗?”
“阁下的担忧,理所当然!”
林荣立刻点头应道,仿佛早就料到松井会有此一问。
“口说无凭,自然难以取信。所以,在卑职过来向您表明心迹的同时,已经有人……去为阁下准备另一份厚礼了!”
林荣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神秘而又自信的光芒。
“只要那份礼物能顺利送到阁下手中,您自然就会相信我们的诚意!”
“而且……到那时,华北方面军就算想不同意,恐怕也无计可施!必定会对阁下的要求,百依百顺!”
……
同一时间,招待所后院一楼的房间内。
小林健太刚刚挂断了电话,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巨大的绝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踉跄着走到床边,连军装都没脱,便直挺挺躺了上去,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见吱呀一声,房间的门,竟然被人从外面直接推开了!
夏元奎那张肥胖的脸上挂着不协调的笑容,施施然的走了进来,仿佛进入自己家一般随意。
“你!”
小林猛地从床上坐起,眉头紧锁,眼中迸发出羞恼的怒火:“夏元奎!谁让你进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