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洛灵,你今日之死,是自作孽不可活。”
臧战唇齿间迸出寒霜般的字句,眼瞳深处跳动着幽蓝火苗。
那是被仇恨浇灌的业火,正舔舐着每一寸理智。
过往的恩怨如走马灯在眸中轮转。
背叛的苦涩、屈辱的荆棘、覆灭的幻梦,皆化作淬毒的银针,密密麻麻扎进骨髓。
那些温存碎片原是裹蜜的砒霜,此刻尽数发酵成蚀骨的毒,将复仇的执念酿得愈发浓烈。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似有无数怨魂在血肉深处发出凄厉嚎哭,正拼命挣扎,像一群被囚禁已久的恶鬼,只待冲破这具皮囊构成的狭小牢笼,出来肆意作祟。
臧战的声线在空寂的厨房里掀起回响,每道尾音都裹着黄泉之下的亡灵吟唱,啃噬着鼓膜,将周遭阴森推至极致。
铅云般的死寂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压得人胸骨发疼,就像雷暴将至时天地突然凝滞的刹那,窒息感化作一只无形的巨掌,紧紧扼住咽喉,让人真切感受到那股沉重的压迫。
斑驳墙面上,墨汁洇开的鬼爪正疯狂舞动,簌簌抖落的灰屑是它们撒落的冥钱,在幽光中编织着恐惧的经文。
灶台上的铜锅铁铲竟簌簌地战栗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恐惧笼罩,如同听见了索命的梵音,成了惊惶的蝉蜕。
瓷碗边缘凝结的油渍,也泛着类似尸油般诡谲冰冷的冷光,让整个厨房的氛围变得格外压抑。
臧战的胸膛剧烈起伏,吐息间喷薄出硫磺气息,仿佛五脏六腑都焚烧着业火。
那双瞳孔已烧成赤红炭星,眼白爬满血丝蛛网,执念如附骨之蛆钻进每一根神经末梢。
复仇是淬毒的匕首,是绞刑架上的绳套,是他灵魂深处永不结痂的溃烂伤口。
纵使堕入阿鼻地狱,也要拖着凤洛灵共沉沦。
这方厨房早已化作停尸间般的存在,冰柜轰鸣似亡灵啜泣,瓷砖缝隙渗出暗红锈迹。
他像具被仇恨穿线的傀儡,每根骨节都发出即将崩断的脆响。
当刀刃在磨刀石上嘶吼出蓝焰,当砧板裂缝里淌下陈年血痂,整座空间都在战栗。
油腥味发酵成腐肉气息,电光将他的影子投射成张牙舞爪的恶鬼,而深渊,正从他脚下张开巨口。
忽地,臧战下颌线绷成蓄势的弯弓,喉结在青筋浮动的颈侧碾过砂砾,胸腔里郁结的怒意凝成尖锥状的冰晶。
“哼……”
当那声嗤笑从鼻腔迸裂时,宛若将烧熔的烙铁刺入千年锈蚀的铜钟,迸溅的火星裹着铁腥气在密闭空间炸开,蛛丝编织的囚笼在声浪中簌簌战栗,困于网中的夜蛾惊起一片磷光雪屑。
窗外的梧桐应声癫狂,枯叶如折翼的鸟群扑向玻璃,叶脉断裂的脆响混着指甲刮擦石壁的锐鸣,在暗沉里撕开无数道透明的血痕。
铅色云层突然撕裂出狰狞裂痕,第一道银弧斩落瞬间,穹顶被巨人的鎏金战斧劈成两半。
刺目电光穿透门窗,将厨房淬炼成冰冷的手术室。
臧战眼尾的沟壑在光影中愈发深邃,刀刃上凝结的寒露正沿着铸铁肌理蜿蜒,最终坠入砧板龟裂的年轮深处。
那些经年累月的酱醋伤痕在强光中异变,暗红纹路顺着瓷砖裂隙向四面八方爬行,宛如某种史前生物即将挣脱桎梏的血管。
霹雳战车轰然碾过天穹的刹那,整座厨房在声浪中扭曲变形。
斑驳的窗棂发出垂死般的呜咽,橡木窗框在冲击波里泛起涟漪状的褶皱。
悬吊的铜锅与瓷碗相互撞击,迸溅出冰晶碎裂般的清响。
臧战看见自己投在石板地上的黑影正被闪电利齿撕咬成碎片,鼻梁投下的阴影化作匕首锋刃,将扭曲的面容钉死在惨白的背景板上。
冰雹般的雨点开始抽打青瓦,密集的鼓点中混杂着金属断裂的哀嚎,仿佛云端有千百尊巨灵神在撕扯生锈的铁链。
右腿肌肉骤然绷紧,墙角的陶瓮轰然撞向青砖墙。
腐败的菜叶如碎瓷片般四散,在土墙上迸裂出暗褐色的污痕,酸腐汁液顺着夯土裂缝蜿蜒成蜈蚣的触足。
天际炸开的闪电将他的侧脸扭曲成铜镜中的鬼面,雷声第三次撕裂天际时,他听见自己颌骨深处传来骨骼研磨的钝响,混在暴雨中像巨兽咀嚼着陈年骸骨。
房梁缝隙里爆发出幼兽濒死的尖叫,砖缝中的蟑螂群轰然炸开,甲壳撞在木橱的脆响如同冰雹砸落陶盆。
狂风裹挟着海腥气撞开纸窗,雨鞭抽在面颊上,竟比冰雪还要冰冷刺骨。
臧战那如铁塔般巍峨的身躯,此刻却像被九霄云外的惊雷劈中,每一块肌肉都在失控地战栗。
他试图扬起面庞,这个本能的动作在此刻竟似要顶开压顶的泰山,裹挟着令人窒息的凝滞感。
后颈的骨骼发出老旧城门般的吱呀声,仿佛有无数铁蒺藜在骨髓里翻搅,每道声响都化作淬毒的银针,狠狠扎进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防。
周身气力如同决堤的江河,肌肉群却像被浇铸了滚烫的铅水,在痉挛中绷成满月的弓弦,这具铜浇铁铸的躯壳正在与某种看不见的桎梏展开血肉横飞的角力,每一次颤动都迸溅出火星四溅的痛楚。
他的视线掠过凤洛灵青灰色的面容时,瞳孔里凝结着亘古不化的玄冰,那层寒霜下埋着比极地永冻土更深的漠然。
可当视线即将再次触碰那具了无生息的躯壳时,他的睫毛突然剧烈颤动,如同惊弓之鸟般仓皇避开——那具曾鲜活存在的躯体,此刻竟成了能引爆他灵魂的引线。
胸腔里翻涌的岩浆正在灼穿经脉,悔恨是沸腾的气泡,绝望是刺目的硫磺烟,每一息都在加剧地核的震颤。
他分明听见自己理智的岩层发出龟裂声,却不敢让目光再停留半分,仿佛那具冰冷的躯体是面照妖镜,多映照一瞬就会让所有伪装轰然崩塌,让积郁的火山熔浆彻底淹没最后一丝清明。
“我的……我的水晶红烧肉啊……”臧战喉头滚动着呜咽,泛红的眼眶瞪得几乎要沁出血丝,他颤抖的指尖虚点着案板上那滩狼藉,破碎的声线像被利刃绞过,“除了你……除了你这个混账……还有谁能狠心糟蹋这碗……这碗我守了整宿火候的……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