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中间，老大夫正在招呼村里人忙碌。
架起大铁锅，白烟滚滚。
和面，剁馅，包包子。大家忙得很。
包子是狍子肉加野山菇馅的。
村长坐在一旁指挥劳动，整个人得意极了。
“还是我运气好啊，一大早出门溜达，抓到了傻狍子！”
宋瓷坐在一旁，和几个老大爷一起剥蒜，听村长回忆身为猎户的峥嵘岁月。
村长足足说了一上午，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一口水都没喝。
村里人早就烦了，看在有肉吃的份上，才没有打断村长。
临近中午，肉包子出锅，宋瓷端着三笼屉包子往小学堂送，村子里其他人继续蒸包子。
五百多个人，五个灶台，轮番蒸包子，可以说是忙得很。肉是村长‘提供’，面是老大夫秦爷出的，其他柴火，油盐是各家凑的。
秦家村除了季家是外来户之外，其他的都是一个祖坟，一个大家族。村长就是大家长，秦爷就相当于元老级别。
因此村里人也不争不抢，忙碌干活，紧张有序，相互配合。
宋春花帮忙烧火，手里被村长儿媳塞了一只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包子，她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嫂子，我要和秦勇和离。”宋春花道。
村长儿媳顿了一下，问：“你娘家咋说？以后日子咋过？”
“我，我不知道。”
宋春花有些无措，她做不到宋瓷那样决绝，甚至不知道以后怎么活。
她只知道，秦勇快要把她打死了。
她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老大夫坐在石头上，一口包子一口蒜，闻言翻白眼。见村长还在咋咋呼呼回忆早上自己的丰功伟绩，直接一脚踹在村长屁股上。
“傻狍子傻狍子，不傻能让你抓到？”
他不瞎，早上分明看到山脚下有老虎，狍子分明是被老虎驱赶下山的。
瓷丫头恐怕真是被山神附身了啊。
老大夫心中感慨万千，一扭头，就见宋瓷举着笼屉小跑回来，也不看路，笼屉挡着眼，就那么往前冲。
噌地一下，老大夫火气就上来了。
山神怎么了？山神也要喊他一声爹，山神也不能走路不看路！
“宋瓷！你给我把东西放下！”
宋瓷纳闷了，自己又怎么惹这老头生气了？都八十多的人了，半截入土了，就不能平和一点？
“你给我站住，你信不信我揍你！”
宋瓷在前面跑，老大夫在后面追。
五百多号人捧着肉包子啃，香得恨不得吞掉舌头，眼睛目不转睛看好戏。
“你们发现没，秦爷自从收养了阿瓷，咱们伙食都好了。”
“这蘑菇好吃，可惜我不敢上山，宋瓷胆子真大啊。”
“哎，你们觉不觉得，秦爷好像比以前精神，好像年轻了十来岁。”
村人七嘴八舌，说话也不影响他们啃包子。
整整一只狍子呢，面粉也有好几大包，再加上蘑菇和其他杂七杂八的食材，包出来的包子管够。
包子全都出锅之后，开始煮汤。两大锅骨头汤，三大锅驱寒姜汤。
吃完包子，一人再喝小半碗汤，舒坦得很。
村长蹲在石头上啃骨头，看着健步如飞的秦老呵呵直笑。
秦勇伤还没好，裹着衣服坐在角落里啃包子，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宋瓷。宋瓷长得比宋春花好看，而且生了儿子。
他早就觊觎，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他又动了心思。可有秦爷护着宋瓷，他不敢开这个口。
秦家众人热热闹闹，季家人趴在门板后面，嗅着飘来的香气留哈喇子，想吃，但他们你推我搡，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出去。
小学堂里，孙先生又收到村里人送来的一桶肉汤和一桶姜汤。
“有劳孙先生给孩子们分了。”
村长大儿子秦武笑呵呵将东西放下，朝屋子里冒出脑袋的一群小孩挥了挥手，扭头就走。
他还没吃饱呢，媳妇就让他来送东西，赶紧回去继续吃。
村里的小孩人手一只大包子啃得香甜，兴高采烈，七嘴八舌讨论村长怎么就那么好运遇到一只在树上撞死的傻狍子。
李玉轮坐在角落里，神情落寞，他没有去拿包子。
“你是不饿，还是不想吃？”季南山一手一个大包子，走到李玉轮面前蹲下，打量这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少年。
他承认，自己没有这个小白脸长得好看。
“我娘是我的，你别想和我抢娘。”
小家伙神色认真，很有危机感。
李玉轮心中戾气丛生，闭上眼，不想理睬这种小屁孩。
有娘了不起啊？他也有娘。只不过他娘不要他罢了。
季南山是改不了的好心肠，见李玉轮看起来像是从小离开娘的小狗，突然有些愧疚。
娘说过，不能吃独食。
一只鸡有两条腿，爷爷一只，娘一只，鸡爪和鸡翅膀是他的。
这叫公平。
一只兔子四条腿，爷爷一只，娘一只，他一只，娘一只，这也是公平。
季南山觉得他娘说的很有道理，这样大家都很高兴。每个人都有肉吃。
好孩子要学会分享。
“你有娘吗？爷爷说没娘的孩子就像一根草，你要是没娘，我可以把我娘分你一点点，只有一点点，不能多了。”
季南山忍痛决定，把他娘分给李玉轮一点点。
李玉轮睁眼，眸色黑沉，如同化不开的浓雾，他盯着季南山，觉得这小孩儿是傻子。
那是可以分的吗？偏爱就是独有。
就像他的母亲一样，他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李玉轮心中忽然生出恶趣味，他要抢季南山的娘，让这臭小子哭死！
他两手并用，一左一右夺走小孩儿手里的包子，左右开弓，疯狂吞咽起来。
很好吃。
但他真的很想哭。
这里的小孩儿都有娘，只有他没有。
季南山呆愣当场，如果是以前，好不容易有白面肉包子可以吃，包子被人抢了，他能哭上三天三夜。
现在无所谓了，反正有很多包子。
小家伙又去拿了包子，和村长家里名叫秦虎的小孙子一起啃包子。
学堂没有太多碗筷，仅仅是够孙先生用的程度，十几个小孩儿轮流用小碗喝汤。
季南山和秦虎中间摆了一只碗，里面盛着骨头汤，你一口我一口，谁也不嫌弃谁。
李玉轮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不怕被投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