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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澄娘自打回到家里,每每都是同袁三爷与傅氏一道儿用饭,即使明日儿就要离开这江南之地,她还是一如往常地前去正院请安,才到正院门口,就见着明月过来。

这明月过来见着是自家姑娘,忙扬起满是笑意的脸,“姑娘,奶奶在前头呢,婢子正要过来寻姑娘。奶奶说了,都是自家亲戚,总要见上一面,省得以后认不出人来。”

袁澄娘一怔,“有客人?”

明月点头,且压低了声音,“是京里来的范三爷,昨儿个递了帖子过来,要见奶奶呢。”

袁澄娘愕然,“见我娘?”

明月答道:“范三爷是奶奶的堂弟,如今范三爷要当此地的父母官,居然这么个凑巧。”

袁澄娘觉着这事儿中间有点古怪,范三爷居然能上门认亲,她眉头微皱,“娘让我过去前院?”

明月点点头,“奶奶说姑娘也得认认亲戚。”

袁澄娘有点儿意外,没想到母亲傅氏竟然会用这种说法,“三哥儿可过去了?”

明月恭敬地回道:“三哥儿已经过去了。”

袁澄娘这才没迟疑,往着前院过去。

这会儿,范正阳正同袁三爷讲着话,就见着外头进来年轻的女子,身上那葱绿的颜色,叫他一时眯了眼睛,待得女子的脸落入他的眼底,他眼底露出些许惊艳,只是这抹惊艳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极为有礼地收回了视线,并不多看一眼,不用凭空去猜测,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位是袁三爷的女儿,是原配之女。

见得袁澄娘过来,傅氏连忙笑道:“这位是你范家表舅,快来见过。”

袁澄娘这才近距离地瞧了一眼上辈子的二姐夫,如今的范表叔范正阳,上辈子也跟这位姐夫照过面,她知道这位二姐夫长得不错,现在看在眼里仅仅是“不错”不足以形容这位表叔的相貌,比起蒋子沾相对于较冷的样子,他是显得易为亲近些。

且他长相俊美,隐隐与傅氏有些相似,这足以证明血脉的伟大之处。

袁澄娘福身行礼,“五娘见过表舅。”

范阳听得此声,眉眼间笑意浓厚了些,“请起,请起。”

袁澄娘慢慢直了身子,欲坐下,还未坐下,就见着三哥儿冲她跑过来,拉着她的手,“阿姐,阿姐,表哥昨儿个说要过来,可要与我一块儿去迎表哥?”

三哥儿这话一说,傅氏面色稍变,当着范正阳的面,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悄悄地往袁澄娘面上瞧了一眼。袁澄娘未料到三哥儿会说此话,难免有点儿心慌,却是笑着道:“还是三哥儿去迎表哥吧,快去,你还未去,指不定这会儿表哥都到门口了。”

三哥儿回头看了一眼范正阳,又看看端坐在堂上的父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阿姐坐着,我去迎表哥。”

袁澄娘此时还真想将三哥儿给拽回来,真想跟三哥儿说凭什么她得去迎这蒋子沾……只是这话实是不好出口,着实会落人口实。她坐直着身子,目光平视前方,没有任何的躲藏。

傅氏就怕自家女儿失态,见女儿镇定自若,她心里头也放了心,看向袁三爷,笑道:“三哥儿总爱与他表哥亲近,虽是表兄弟,到是跟亲兄弟一样。”

范正阳开口问道:“是子沾兄?”

袁三爷点头,面上的笑意极为真诚,“正是子沾,正阳与子沾在此次案中立了大功,我真是服了你们,能将江南这一团乱事儿都给解决了。”

范正阳正色道:“姐夫真是厚夸于我,我实是没有出多少力,都是子沾在前头坐阵……”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得蒋子沾的脚步声,望向门口,果然是蒋子沾被三哥儿袁澄明拉了进来。

入得蒋子沾眼里的头一个人像是坐着的袁澄娘,她低垂着头,从他的视线瞧过去,正巧将她洁白秀气的颈子映入眼里,只一眼,他就差点儿将视线粘在上头,只是他还是个克制的人,终将视线收了回去。他难得大踏步一回,往着袁三爷与傅氏面前一揖礼,“见过三表叔,三表婶……”

他转过头,再朝袁澄娘道:“表妹……”

袁澄娘低着头,没看蒋子沾一眼,中规中矩道,“表哥好。”

蒋子沾听得那一声“表哥”,微有寒意的十月初,正好是桂花飘香的时节,他隐隐地能闻到少女身上的桂花香,似萦绕在她鼻间挥散不开。他后退两步,在袁三爷期许的目光下坐到一边,眼角的余光将袁澄娘看个仔细。不过半年没见,他还是觉得这表妹似乎羞怯了许多。

袁澄娘起来告辞,与三奶奶傅氏一道儿回了后院,前院就留给袁三爷与范正阳并蒋子沾一道。她走在母亲傅氏身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盯着她的后背,颇有些如芒针在刺之感的令她极不舒坦。

三奶奶傅氏见她脸色有些不好,“我儿是身子不舒坦?”

袁澄娘自然不意外于母亲傅氏的灵敏,她也知自己露了表相,忙拉着母亲傅氏的手,“娘,女儿是想着明日儿就要走,心里头……”

三奶奶傅氏这么一听,就笑着劝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要有散的一天,也幸得你爹今次在私盐案中也出过些力,好歹有往上升一升的意思,虽不知京中之事如何安排,可你爹往上升总归是好的。”

袁澄娘也是这么想,实是没想过她爹袁三爷在私盐案里所扮演的角色,如今被母亲傅氏一点开,她才恍然大悟,“娘,女儿明明就知道娘说的这些道理,可想来想去还是觉着不舒坦呢。”

她说话间就流露了出些许小女儿的娇态来,叫三奶奶傅氏看得极为疼爱,拉着她柔嫩的小手儿,“过些日子就好,这毕竟是小地方儿,于你的……”这话说到嘴边,她又将话咽了回去,即使她对女儿的亲事有很多想象,还是不宜说诸于口。父母之命,媒妁之缘,哪里能让姑娘家家的自个选一门婚事!

袁澄娘一听就知道母亲傅氏许是担心她的亲事,女子亲事上头便要看父母,若是她爹袁三爷位于高位,那她自然是香饽饽一个,而如今她爹袁三爷虽是奉诏入京,真能见着陛下的面儿还是两说,毕竟他职位卑微,要真让陛下给见了,那必是祖坟上在冒青烟。

她自是故作不知,“娘,您说什么呢,女儿怎么都听不懂?”

三奶奶傅氏浅浅笑着,并不戳穿女儿的话,于她的眼里,蒋子沾是个好的,可思及京中忠勇侯府的心思,她又不免对蒋子沾不敢奢望了,早就听闻老太太有意将三侄女袁惜娘许配于蒋子沾,虽说如今三姑娘并未如老太太的意愿与蒋子沾定亲,她还是觉着不好。“听不懂,听不懂好呀,娘知道的。”

袁澄娘乐呵呵的。

前院是男子的事,后院嘛才是女人的事,三奶奶傅氏向来不率先向袁三爷问事儿,袁三爷一般没有什么事儿瞒着她,夫妻俩从来都是有商有量,可对于范正阳,傅氏还是不太乐意见着,尽管白日里她还是让女儿拜见了他,也认了亲,她总觉着心里头有点儿不踏实。

“可是在想些什么?有心烦的事儿?”

傅氏往床沿一坐,抬眼看向袁三爷,“三爷觉得着子沾表侄如何?”

袁三爷微有些吃惊,“如何问起这个?”

傅氏叹口气,“他虽说是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些才晓得疼人,我就盼着将来五娘也能如我一般过得舒心。”

袁三爷坐在她的身边,听到话的最后,不由心生喜悦的微眯了眼睛,“莺儿觉着与为夫的一道儿是舒心?”

“三爷……”

“子沾虽好,恐老姑太太并不乐意与袁家再结亲事,老姑太太与老太太有心结,且这心结又是出自于我姨娘。”

“三爷性子好,必是随了姨娘吧?”

袁三爷思及生身母亲,不由眼中黯然,“我未见过姨娘一面,自打我生下来姨娘便去了,那府里自是连张我姨娘的画都没有,我实是不知道我姨娘如何。”

这话听得傅氏面露戚然之色,“三爷打小过的苦吧?”

袁三爷笑道:“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淡淡的四个字,足以让傅氏察觉出当年的心酸,她心里疼惜这个男人,原先是只是她爹的学生,她还想着她爹怎么收了个这般年纪的侯府子弟,未曾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嫁与了这个男人为妻,并替他教养子女。

她稍稍抬起头来,“三爷如今这般,姨娘必是非常欢喜。”

袁三爷紧紧地搂住她,“但愿如此。”

只是稍一会儿,他又将话题扯回来,“虽说在我眼里,咱们家五娘是千好万好的性子。在外头人看来,到是我们家高攀了这子沾表侄。”

话是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傅氏自是点点头,“我就盼着五娘一生安顺,别……”好像后面的话说出来,她的愿望就实现不了似的,她还抿了抿嘴。

袁三爷也是此意,不盼着女儿嫁入高门,就盼着女儿啥事都没有。

当年,袁三爷到江南的时候,还有些踌躇,如今回去京城,他到是心境儿不同了,颇有些意气发风发之感。迎风站在船头,风吹得他袍子鼓胀,便是连袖子里也灌入了风,而他却是不动,还是站在船头。几年前,他甚至都难以想象自己会有机会踏入官场半步,而如今的他着实是朝廷命官了。

他站在船头,外头都是船工,女眷们到是不好在船上走动,幸好这船大,便是住在船舱里,也不会让人觉得逼仄得呼吸不过来。袁澄娘睡在床里,身上披着件青色外衫,美丽的脸庞靠着窗棂看着外头的水面,看着水面因着船的前进而漾开来,到是想伸手去抚平。

紫藤进来,见着姑娘将脑袋靠在窗前,忙道:“姑娘可有冷?”

袁澄娘回头,懒懒地床里躺好,“这越往北,就越有些冷,如今都快到哪里了?”

紫藤伸手替自家盖上锦被,这些锦被都是新做,不光厚实而且好看,“都快到京城地界了。”

袁澄娘靠在床头,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娘如何了?还晕船吗?”

紫藤笑道:“姑娘且放心,三奶奶好得很呢,前两日还有些恹恹的起不来,这才两三天功夫,恢复得到是快。只是奶奶还不能起,这一起来便是难受,大抵要到京城了才会好。”

袁澄娘这才稍稍放心,母亲傅氏向来有晕船之症,自打上船后母亲傅氏便未出过舱门,她心里也有些忧心,听到母亲傅氏稍好的消息,她还真是有些儿高兴,“三哥儿呢?可在母亲房里?”

紫藤道:“三哥儿晨间给奶奶请安,奶奶怕过了病气给三哥儿,让三哥儿回去了。”

袁澄娘眼里露出笑意,“母亲总是这般仔细,不过是晕船而已,哪里有什么病气呢。”

绿枝听着自家姑娘这般说,连忙奉承道:“奶奶惯会体贴人,实在是再好不好的性子,也疼姑娘您。”

紫藤瞧了她一眼,绿枝立时就低了头,不敢多说一句,似乎怕极了紫藤。

紫藤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姑娘可要起来去外头看看?”

绿枝闻言,面色有些迟疑地插嘴道:“紫藤姐姐,外头好多船工,那些个船工哪里晓得避开,我们姑娘出去,岂不是……”

紫藤当着自家姑娘的面不好发作绿枝,只是看向袁澄娘,“姑娘戴上帷帽可好?”

袁澄娘似乎并未发现丫鬟之间的机锋,慢慢儿地点点头,“出去看看也好,都待在舱里,骨头都似乎硬了些,不如就在舱外看看?”

紫藤连忙应声,吩咐起来绿枝、绿松、绿竹将自家姑娘伺候起来。绿枝暗暗地撅了撅嘴儿,实在不喜欢紫藤这般拿大,可人家是大丫鬟,深得自家姑娘信任,她自己嘛则是个小丫鬟,自然比不得紫藤在自家姑娘面前体重,心里头就有些不高兴。

不光绿枝,这几个小丫鬟心里头都是各自有心思,谁都知道紫藤姐姐恐是快嫁人了,谁都想当那姑娘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就巴不得自个得了姑娘的青眼,将份位往上提提。

袁澄娘因在船上,也懒得端坐在镜前叫丫鬟梳个漂亮的发式,就简单儿的让绿枝用白玉簪子把个满头乌黑的长发往脑后简洁的一盘起,好看的耳垂间莹白如玉还泛着浅浅的粉色。她接过紫藤递过来的帷帽往头上一戴,就将她绝色容貌掩藏起来。

绿松连忙去开门,这一开门,外头的风便吹了进来,差点将袁澄娘头上的帷帽给吹走。

袁澄娘连忙将帷帽给拽住,迈开步子出了舱里,离舱里附近并未有船工,似乎知晓这里女眷,也就避开了些。她就站在船侧,并未走动,端看着平静的水面,水面里映出她的人影来,颇有些衣袂飘飘之感。想着那一年她与何外祖母,并傅外祖父与傅外祖母一道走得海路,那海上不比水面平静,便是以为从不晕船的她也差点儿晕了船。

想起往事,袁澄娘被遮在帷帽下的脸露出了笑意,朝着船头的方向,看见父亲袁三爷站在船头,身上衣衫被灌入了风鼓胀起来显得壮了些,叫她不由暗暗好笑,便弯腰进了边上的门,这边儿是傅氏所居之处,三哥儿袁澄明并未与父母同居一屋,而是睡在袁澄娘边上那间。

明月见着袁澄娘过来,面上便露出欣喜之色,“姑娘未歇着?”

袁澄娘点点头,“在船里睡了几天,这骨头都睡硬了,不如出来走走。”

明月颇为赞同,“奶奶也说是睡得难受,亏得还有姑娘天天儿地过来跟奶奶说说话,叫奶奶心境儿都开了许多。”

袁澄娘这进去,紫藤就在外头候着,她都没进去,绿枝几个更不敢往里进了,便是里面说什么话,个个的都是从左耳进了又从右耳出了。

袁澄娘摘掉帷帽,露出未染半点胭脂的如玉脸庞,一手提了起裙摆,往母亲傅氏床前过去,这船里自是比不得在家里舒坦,只是这船也是颇有些模样,也算是舒适了。

傅氏又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晕船,在船上是吐得昏天暗地,吃什么都不舒坦,也幸得袁澄娘带了腌梅过来,才让她吃了舒坦了些,此时,她因得前几天被晕船折磨,脸色略有些白,看着袁澄娘到得麻烦前,她也试图坐起来。

傅氏还未坐起来身,就让袁澄娘给轻轻地按住了,“娘且躺着,女儿瞧着娘今儿个似乎比昨儿个好了些,娘可觉着?”

傅氏身上的力气还小得很,到底是比前些天好了些许,她本就是身有弱症,虽是多年弱症得到根治,还是与常人有异。“我这一躺吧,感觉全身酸疼,真是躺不住了。”

袁澄娘拿过垫子,垫在傅氏身后,“不如娘就靠着,京城将将就到了,娘再忍些时候?下回要是再走水道,我们便不理爹爹可好?”

傅氏不由掩嘴而笑,“这陆路哪里有水路快,真是个小孩子心性。”

袁澄娘撅起嘴来,“那就让爹爹走水路,我陪着娘一道儿走陆路可好?”

傅氏听得心里非常的妥帖,“傻孩子,真是个傻子。”

袁澄娘将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我是娘的傻孩子呢。”

傅氏差点流出泪来,伸臂揽住她,“是的,是娘的傻孩子。”

这母女俩抱在一起,到叫从外头进来的袁三爷有些诧异,“你们娘俩今儿个?”

傅氏抬头看向舱门口站着的袁三爷,悄悄地将眼里的湿意给掩饰了,忙笑道:“三爷怎么就从船头回来了?可是看腻了风景?”

袁澄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是个大姑娘了,被父亲袁三爷瞧见了面上就有点赧然,“爹,娘,女儿去三哥儿那了。”

袁三爷见她起来,每次瞧见女儿的容貌,他都有些忧心,嘴上吩咐道:“可小心些,这水面上虽没风浪,还得注意些。”

袁澄娘低了头,“女儿省得。”

傅氏见这对父女一回一答的,叫她忍俊不禁起来,要她说女儿长得实是大部分都随了她的娘亲何氏,也有些侧面看过去是隐隐与袁三爷相像,“咱们五娘自小便懂事,你可放心吧?”

袁三爷目送着女儿出去,他眼里的忧心自是瞒不过心思细腻的傅氏。

傅氏对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退了出去,并贴心地将门关上,并对外头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守在这里。

袁三爷每每思及女儿的终身大事,就不可避免地忧心起来,“莺儿,你说说……”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让傅氏打断了,傅氏按住他的手,“三爷您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妾身都知道。您一个人在那里日日儿的忧心也是无用,倒不如顺其自然?”

袁三爷还是不放心,傅氏再接着说道:“便是有人想针对我们五娘,不是有三爷您与妾身在吗?还是三爷您能遂了那起子小人的心思?让我们五娘被人算计了?”

袁三爷也就是心里头没着没落,没见着女儿有个好归宿,总觉得没法跟死去的何氏交待。他与何氏那是感情甚笃,何氏故去经年,他又哪里能把何氏给轻易撂到一边去。“我只是……只是怕将来我有心无力。”

京中权贵甚多,他官职太低,且只是侯府庶子,谁能把他放在眼里?

傅氏听懂了他的意思,“三爷未试过如何又能知晓将来会有心无力?”

袁三爷此时才想开来,脑袋里似乎都清明了起来,许是他当人庶子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在侯夫人的威压之下,向来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而现在他到不同了,格外地念着自己的小家,于侯府的感觉也淡了许多,要不是老侯爷还活着,他恐怕是一步也不想往侯府走一步。

可再怎么着,女儿是他的女儿,他自是要护着,大不了跟侯府撕破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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