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阿娜和艾琳在最初对瓦乐芮有些戒备。
瓦乐芮太热情了，她眼睛火焰一般亮着，视线黏在她们身上，像看某种神迹。
木莎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向她的学生们介绍了瓦乐芮。
瓦乐芮是“反禁飞令”组织成员。“反禁飞令”组织是兰尼尔境内被明确列为危险有害的组织，这个组织里大多是有过出国经验的雌鹰。
“我不在这个组织里。”
木莎淡淡说着。瓦乐芮听到这句话后眼神黯淡了一下，但她看向木莎，笑眯眯地去搂她的胳膊。
“真的不考虑加入吗？你明明很在意。”
瓦乐芮大大方方地向“送你回家”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瓦乐芮是兰尼尔的贵族，她从小就生活在外国，后来家道中落，她被迫跟随家族回到了兰尼尔。
“……早知道这里是这个鬼样子，我饿死在外面也不会回来的。但我的家人都回来了，我以为……”
瓦乐芮咬着唇，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被束缚感像绳子勒着她的那种疼痛。
瓦乐芮回到兰尼尔之后就被家里逼着嫁给陌生的雄鹰，她的一举一动都和这个国家格格不入，这么大的一个国家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的家人也逐渐被兰尼尔感染的面目可憎。
而她找不到离开的路。
“我逃婚了。在被抓到的时候，我碰到了木莎……她救了我，我留在她身边帮她照顾洛蕾塔，我拥有了很多自由。别看木莎这样，她其实是个很热心的雌鹰，她非常厉害，我们组织里的雌鹰都把木莎看做兽神，因为木莎曾经差点儿就能当上兽勇士了，要不是那个……”
“瓦乐芮。”
木莎并不喜欢瓦乐芮的话，但她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疲惫像帕垂亚蒂山一样压在天空中，木莎语调平直得没有变化。
“我回来还没有去皇宫见国王。我的学生们和洛蕾塔都拜托你了。瓦乐芮，请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的学生们身上。”
瓦乐芮声音有些发紧。
“木莎……”
“瓦乐芮，我并不想卷入那些事端。我只想让洛蕾塔好好生活。”
木莎看着瓦乐芮，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们做得太明显了。我还能为你们兜底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
瓦乐芮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她看着木莎的背影，抿着唇带着一些泄气和困惑。
在大门关闭后，瓦乐芮不再提起她自己，而是顺着木莎的意思介绍起了兰尼尔的特色景点和食物。
艾琳有些心不在焉。每次去新的城市时，她总会很快地找到那些冷门且正宗的餐厅，她会充满热情地去探索这个她之前不曾了解的城市。
但是现在，她看着瓦乐芮，忽然觉得木莎老师很孤独。在这个国家里，木莎老师没有盟友。她的朋友也不理解她。每个势力都有自己的诉求和需要达成的目标，木莎老师对于她们来说是助力，是可以拉拢可以利用的雌鹰，但……木莎老师本人的意愿，有人在意过吗？
或许木莎老师的女儿洛蕾塔也是这样的。
艾琳想，因为这样，木莎老师才想让雅琳休来当洛蕾塔的朋友吧。
……
“提前说好，我并不需要朋友。”
洛蕾塔抱臂看着雅琳休，表情并不友好。
“木莎她总是这样。我真是讨厌她。”
洛蕾塔大病初愈，声音还有些沙哑。她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但她表现得很强硬。
“你可以在我的房间里玩，等到时间你就跟着那些人回去。再也不要来这里了。”
“为什么？”
雅琳休拿着洛蕾塔给它的小零食，看着洛蕾塔的眼睛。
“你很讨厌木莎老师吗？”
“当然。”
“为什么？”
雅琳休不明白。因为它看到的洛蕾塔并不是它之前以为的坏孩子，但它的疑问似乎激怒了洛蕾塔。
“又是这样。你和它们没什么两样。”
洛蕾塔有些神经质地扯了下嘴角，语气厌烦又尖锐。
“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不够懂事，我给我的母亲增添了多少负担，我的母亲是多么伟大的一个雌鹰，而我是多么不懂感恩，或者我的举动有多违心，我应该亲亲热热地抱着我的母亲说谢谢她给我做的一切——”
“我没有这么说。洛蕾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讨厌木莎老师。”
“你们凭什么剥夺我恨她的权力。”
洛蕾塔的声音低沉，但她的表情是那么冷漠，她喘着气，身体都有些发抖。
“你们所有人都说我以后就懂了，把我所有的举动都理解为不懂事，为什么我不能恨她，难道我只能爱她吗？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的到来只会让我觉得反胃。她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朋友吗？她真的不明白？
我要和谁交朋友，我能和谁交朋友，那些雄鹰吗？第二天我父亲的家族就会让我订婚，然后让我不要上学直接等待结婚。
学校里那些雌鹰都在学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新娘，她们看不起我，我的母亲离经叛道，她们不会冒着把自己名声败坏的风险来和我交往。那些崇拜木莎的雌鹰也不会和我成为朋友，我是木莎的耻辱，她们觉得是木莎是因为有了我才会从兰尼尔雌鹰的骄傲成了国王的爪牙，我是木莎的错误，是木莎的污点。
我怎么选，我怎么能有朋友。我今天和谁多说了几句话，明天国王就会召见我旁敲侧击地问我是不是木莎让我这么做的。木莎怎么告诉你的？她是不是说她想让我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可笑死了。她自己都不自由，还说让我自由地生活，她根本就做不到。她恨我！”
说到最后，洛蕾塔扔掉了她手里的东西。她阴沉地看着雅琳休，语气很差。
“你什么都不懂。她叫你来也没有用。”
雅琳休微微歪头。
“不一定没有用的。洛蕾塔，我想，木莎老师不会恨你。”
“真是国外的孩子。天真的让人头痛。你在幸福的家庭里，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情况。你知道了也不会理解。
我是让木莎能够离开兰尼尔的钥匙。她不是因为爱我才生下我，她是想要离婚并且离开兰尼尔，没有我，国王不会让她走。
国王认定了雌鹰不会离开她的孩子，所以我被永远留在兰尼尔。我真希望我不是木莎的孩子，这样我是个愚蠢的雌鹰也好，我就不会这么痛苦，好像什么都是我的错一样，又不是我想要在兰尼尔出生，又不是我求着木莎回来——我恨她。”
洛蕾塔咳嗽着，她似有所感地爬到椅子上，看到了窗外木莎离开的身影。她怔怔地，明明刚才说了那么多狠厉的话，但现在又安静地看着木莎离开，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又要去皇宫。”
洛蕾塔垂眼，靠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雅琳休。
“在兰尼尔，我永远只会是一个孤独的雌鹰。我的族群不接纳我，我的同不理解我。
好羡慕你啊，雌雄同体的沙漠猫。”
雅琳休看着好像被世界抛弃了的洛蕾塔，它想了想，坐在洛蕾塔旁边，轻声开口。
“不是雌雄同体。洛蕾塔，想听听我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