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渊从回忆中脱出，静静望着身侧的人。
他看了会儿才开口：
“来到依兰城时，我才感知到月流光还活着。”
说完又笑了下：
“月流光，是师尊曾经和我说过的，星域上的那棵神树吧？”
目光转向覆盖着银纹的封印，他继续道：
“星域啊，有机会的话，我想去师尊的星域看看。”
叶微尘偏过头来看他，眼眸中拂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终究选择了沉默。
二人站定了会儿，还是顾庭渊又先一步开口：
“师尊要去看月流光吗？”
被询问的人静了片刻，才道：
“不去了。”
他垂下眸子不知想着什么：“他有自己的路。”
“星域孤冷，人间繁荣。”
顾庭渊赞同地点头：
“确实，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说完撕开一条空间缝隙，笑盈盈地向人递出手。
叶微尘顿了下，还是顺着对方的心意将手放上去。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淡，脸上却没有什么抗拒，顾庭渊见状心情更好。
在完全进入缝隙前的刹那，被牵着的人回头望了眼。
仿佛透过依兰城的城墙看向某个存在，终是缓缓收回视线，踏步离开。
远在依兰城另一端的月流光一愣，下意识望向主城的方向。
他捂了捂胸口，不知为何浮上几缕茫然。
日光落在少年的银发上，像是一轮弯月的光辉。
*
顾庭渊带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有时候他们会离开空间缝隙，落下人间，依旧是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在街角的馄饨铺寻一碗人间烟火。
和稚童同买一份糖葫芦。
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去往锦绣园林，有琴师弄弦，灯盏悬高，细碎的光透过特殊的灯罩，斑驳地落在地面上。
他们坐在屋檐上，望着星河璀璨，听着琴音，观着华灯。
后又前往奇花异草的御园，百木繁盛，凤蝶翩跹。
顾庭渊松开手，将人留在园外，自己先一步进去。
不一会儿他怀抱着满怀花枝走了出来，各色花粉乱了衣袖，人带着几分狼狈，却轻声笑道：
“师尊。”
叶微尘目光落在那些花枝上，又望向抱着花的人。
山川日月过，一如少年时。
芦苇荡漾，小船悠悠。
撑着橹的人倚着，半晌看向身后坐着的人。
他手一抛，将船桨丢了，径直坐到那人身边，抱着劲瘦的腰身不放：
“师尊……”
叶微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仿佛被纵容了。顾庭渊心想。
他试探性地将人按倒，撩开那层轻纱吻了上去，发与发相缠，落了两人满身。
微风吹过，小船微荡，水中鱼儿被吸引过来，小心翼翼地互相触了触，下一秒又惊地游开。
一吻结束，叶微尘的脸侧带着不明显的薄红。
顾庭渊不大满足地赖在人身上，却也果断住了手。
再继续下去，他大概是忍不住的。
幕天席地虽然别有滋味，但苍梧也不是好挨的。
他叹了口气。
叶微尘动了下，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人。
……
人间走过，又去往修真界的边缘。
连绵不断的雪山之上，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踩过雪层。
顾庭渊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叶微尘只是静静听着。
偶尔目光落在苍凉的雪上。
登至山峰之巅时，望着下方蜿蜒的山脉，顾庭渊一把拿过苍梧，开口道：
“师尊，我练剑给你看吧。”
说完他身形一动，长剑出鞘，苍梧本不愿，顺着主人的心意又勉强忍受着这个奇怪的魔族。
青年身形如苍翠松柏，一开一合间剑势惊人，挥如群山巍峨，罢如江海涛涛。
他没有用任何力量，仅是单纯的剑招，惊起风雪三千，笼罩着练剑的人和观剑的人。
问剑峰的基础剑诀练完，顾庭渊将苍梧入鞘，回头问道：
“师尊，如何？”
他身后映着不灭天光，与雪色呼应，一瞬间好像站在问剑峰顶，也是这样问着：
【师尊，我这招练得对不对？】
叶微尘望着他，眸中映着峰上雪，半晌垂下视线：
“不错。”
顾庭渊满意了。
他再次撕开空间，上前一步牵着人离开。
*
古刹间佛音连绵，正在诵经的人微微一顿。
为欢将木鱼放下，转身推开房门。
清净的院落中，一身白衣的故友和前一阵子闹得佛宗不得安宁的男人正站在中央看着他。
叶微尘神色清冷：
“途径佛宗，便来看看你。”
顾庭渊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对于为欢带着几分无奈的视线一脸坦然。
佛子将人迎到屋内，亲手沏好两杯茶推了过去：
“东灵国一事还未谢你。”
叶微尘望着清茶白瓷盏：
“你我之间，既是好友，无需言谢。”
将茶一口喝完了的顾庭渊挑眉，只感觉这佛子房内刺得魔浑身不舒坦，终是甩袖回到院中，片刻后目光又被角落的浮心莲吸引过去。
为欢看着那魔族离开的背影，斟酌片刻还是问出了声：
“你与他……？”
叶微尘：“无碍。”
为欢叹了口，指了指他的手腕：
“这便是‘无碍’？”
锁链隐藏在袖内，但佛子对魔气何等敏锐，第一时间就发觉到了不对。
叶微尘摸着茶盏的边缘，微风拂过二人之间，细细碎碎的叶片震动声传来。
片刻后，为欢又开口：
“魔之执念不散，困心囚人。”
叶微尘还未回答，院中的顾庭渊又回来了。
他掌中拿着几朵浮心莲：
“不知佛宗的浮心莲如何交换？”
“此物可否？”
说完，他扔出两份卷轴，为欢下意识接过，望着上面刻着的文字惊得差点失态。
居然是佛宗失传已久的佛经。
“当然可以，多谢顾施主。”
为欢没想到对方手中居然有这样的东西，便是浮心莲珍贵，又如何和佛经相较？
他眼底是难掩的笑意，又取了几株赠与叶微尘：
“此物于佛宗极为重要，我代方丈多谢二位。”
顾庭渊把玩着浮心莲，心里琢磨着给那境门的老头送去，再酿几壶一晌贪欢也好。
叶微尘想到了什么，取一株收下，其余又交给了身后的人。
二人辞别为欢，向远处翩然离去。
古刹佛寺中，磬音长鸣。
为欢站在院落外，不知为何突然有点伤感。
他顿了下，双手合一，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