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重返母校的心情都是怀念跟感慨。
李小甲重返母校却是自卑又胆怯，跟见不得人似的。
一有人经过，他就会下意识的拉高衣领，再把脑袋上的鸭舌帽压一压。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眼尖的教官发现了。
“转过来。”
“说你呢，把脸转过来。”
李小甲迟疑了片刻，很不情愿的转身。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李小甲跟教官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前者惊恐，后者比他更惊恐。
基地教官一年四季都带墨镜，这是防止被学员偷窥到情绪，可在那一瞬，教官忍不住摘下了墨镜，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这是不是那个回回考倒数第一名害他十一年没有拿到全项补助奖金被同级教官耻笑多年的李小甲？
李小甲也认出了对方。
他就是那个，哪怕不举手，也会坚定不移的选择让他来回答问题的文化课教官。
李小甲连忙放下刷子。
“教……教官，我是李小甲，很高兴见到您。”
教官瞠目结舌了一会儿，连忙带起墨镜，恢复到不苟言笑的样子：“你好不容易才从黑名单里释放出来，不在雇主身边好好效力，跑过来干什么？”
李小甲道：“回教官的话，我正是奉了雇主的命令，回来给基地刷墙。”
教官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被雇主退回来了。
李小甲功课不行，但干活却是一把好手，就几天的功夫，已经完成了一栋教学楼粉刷任务了。
照这样的速度，过年之前应该可以回去了。
教官：“现在是吃饭时间，你怎么不去食堂吃饭？”
李小甲不好意思道：“食堂人太多了，我想再等等。”
教官点点头：“好好干。”
李小甲：“是！”
目送教官离去的背影，李小甲小心翼翼的活动僵硬的四肢，刚刚真是吓死他了。
太阳下山，李小甲见时间差不多了，连忙收拾好工具去食堂吃饭。
他时间掌握的刚刚好，到食堂的时候，仅有十几个人还在里头逗留。
李小甲拿着托盘，快速走到领餐窗口：“师傅，一份红烧牛肉，糖醋带鱼，炒青菜。”
打饭的师傅接过盘子，一番捣鼓后，盘子堆得冒尖。
递过去的时候，师傅眼睛一亮：“哎，你是不是叫李小甲？”
李小甲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被教官认出来，他仅仅是害怕跟慌张，但是，被食堂认出来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我……我不是。”他慌忙摇头否认。
但老师傅却一口咬定他就是李小甲：“我怎么会认错呢，你就是李小甲，整个基地，就属你做饭最好吃，你走了以后，我们厨房三天两头的被投诉。”
李小甲耳朵尖红的发烫，结结巴巴的否认：“我……我是外聘来的工人，我是来给你们刷墙的，你肯定认错了。”
“你就是李小甲，错不了，老邓退休前还总叨念你，说你是他见过的所有来厨房帮忙的学员中天赋最高的。”
“我说了我不是，你把盘子给我。”李小甲不耐烦的催促。
被列入黑名单的时候明明都已经整过容了，怎么还会被人认出来呢，真是见鬼了。
拿回自己的盘子，李小甲一边走一边吐槽：泰国的技术果然不靠谱，要整，还是得去棒子国。
李小甲坐下没多久，就发现距离不远的地方还有其他人，他想挪位置，却听见其中一个消瘦的学员催促一个带着眼镜的学员：“加把劲啊，世霆少爷让我督促你学习，你不能让我为难对不对？”
戴眼镜一脸的生无可恋：“干脆逼死我好了。”
“别这么悲观，再等几年，咱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戴眼镜的苦笑：“你想多了，再过几年，我可能要被送去国外留学。”
清瘦的少年连忙安慰道：“那是世霆少爷看重你，想让你成材。”
戴眼镜的看着他：“那你呢？”
“我哪有这个福气跟你比，你动动脑子就行了，我完全是拼体力。”
眼镜的少年：“我可以帮你申请这种福气。”
“别别别，咱两之前不早就说好的吗，我负责打.打.杀.杀，你负责读书学文化，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眼镜少年忽然惆怅起来：“也不晓得世霆少爷现在成绩怎么样了，别到时候，我考上了，少爷没考上就完蛋了。”
去年，眼镜少年收到雇主的成绩单，看着上头三盏红灯，他愁得半个月都没睡好。
因为教官说了，如果雇主考不上，那就他来考。
他们给出理由是：雇主身边不能全是文盲。
忽然，两人身边落下了一道阴影，两人抬头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你们口中说的那个世霆少爷，是不是叫娄世霆？”
两人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人搭话。
李小甲知道他们在避讳什么。
雇主的隐私是不能泄露给同伴以外的人。
“我认识娄世霆，她是我雇主的儿子，我雇主叫姜小米，你们认得吗？”
姜小米？
戴眼镜的少年想起来了，好像这个人就是少爷的母亲。
不过，这两人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因为据他们所知，姜小米身边的保镖叫卫连城。
见两人还不说话。李小甲又说了个名字：“城哥你们认识吗？卫连城？”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两人立刻卸下防备，拉着李小甲坐下来。
“原来是师哥，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师哥不要责备。”眼镜少年态度谦逊的跟他认错。
李小甲摆手：“别这么客气，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
他不知不觉被姜小米所影响，开始把‘一家人’挂在嘴边上了，听得这两人心里暖暖的。
“师哥，你经常能看见世霆少爷？”戴眼镜的少年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李小甲点头：“当然，我不光每天能看见他，我有时候还要送他去上学。”
眼镜少年激动地问：“世霆少爷现在的成绩怎么样？”
李小甲：“很稳定。”
眼镜少年刚要松一口气，却听李小甲不紧不慢的跟着来了一句：“每门都是六十分。”
眼镜少年看着李小甲片刻，突然两眼一翻，仰面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