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茂业脸色铁青，手中酒杯捏得咯吱作响。
周氏面色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江川眼中带着怒意，却被王瀚按住手腕。
卢剑雄眯起眼睛，周身温度骤然升高。
吴霜不知所措地看着众人，悄悄往江川身边靠了靠。
“怎么？”
孤城冷笑。
“本将军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梁茂业。
“还是说王爷有什么难处？”
贺良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抽搐。
他盯着孤城那张带着玩味笑容的脸，胃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烙铁。
这位镇西将军的好色之名传遍三州六府，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从未听说哪个女人为他生下子嗣。
“裴济那老东西明明说”
贺良想起半月前与梁王府首席医师的密谈。
当时裴济信誓旦旦地说，孤城每次行房都会将元阳留在女子体内，可偏偏就是没有子嗣。
这不合常理。
殿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梁茂业手中的玉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几道裂纹从杯底蔓延而上。
他脸色由青转红，额头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
“孤城将军.”
梁茂业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世子妃近日身体不适.”
孤城斜倚在紫檀木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
他完全无视梁茂业的话，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周氏身上游走，从她苍白的脸颊到微微颤抖的指尖，最后停留在那截被束腰勒得盈盈一握的腰肢上。
“诸位觉得如何？”
孤城突然提高声音，环视众人。
“世子妃的舞姿可是陇海一绝啊！”
殿堂内鸦雀无声。
卢剑雄冷哼一声，手中酒杯炸裂，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指缝流下，还未落地就被他周身散发的热气蒸成白雾。
“荒唐！”
卢剑雄声如洪钟。
“世子妃何等身份，岂能当众献舞？孤城，你莫不是酒喝多了说胡话？”
吴霜躲在江川身后，小脸气得通红。
她扯了扯江川的衣袖。
“江师兄，那个坏蛋怎么敢.”
江川轻轻摇头，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他注意到身旁的王瀚手指已经按在了剑鞘的暗扣上，而陈情则悄悄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
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
孤城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看来本将军的面子不够大啊。”
孤城阴阳怪气地说着，突然将酒杯摔在几案上。
上好的青玉杯顿时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到李文致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既然世子妃不给面子，那本将军只好另寻乐趣了。”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贺良身上。
“贺先生，听说风月楼的樊素和小蛮是人间绝色？本将军思慕已久，可惜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贺良心头一跳。
这两个名字他太熟悉了——正是叶秋暗中保护的那对姐妹。
他偷瞄梁茂业，发现王爷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
贺良硬着头皮回答。
“两位姑娘确实才貌双全，只是”
“只是什么？”
孤城突然提高声调。
“莫非也被梁王金屋藏娇了？”
他转向李文致。
“李太守，给你半个时辰，把她们带来！”
李文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下官这就派人去寻.”
“等你找到人，黄花菜都凉了！”
孤城突然暴怒，一脚踹翻身前的几案。
珍馐美味洒了一地，一只烤乳猪滚到周氏脚边，油渍沾污了她月白色的裙裾。
“散了吧，没意思！”
梁茂业瞳孔骤缩。
他太清楚孤城离开的后果了——云海仙门那几人必定会带走江川，而失去孤城坐镇，卢剑雄这个老匹夫更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王府谋画多日的大计将功亏一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妾身愿为将军献舞。”
周氏缓缓起身，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但声音却出奇地平静。
卢剑雄刚要拍案而起的手僵在半空。
吴霜急得直跺脚。
“师祖！您快”
“闭嘴！”
卢剑雄传音呵斥，声音在吴霜脑海中炸响。
“世子妃自己应允，老夫如何插手？”
梁茂业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他不敢看妻子那强忍屈辱的眼神——那双平日里含情脉脉的杏眼此刻如同两潭死水。
周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一滴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白的裙摆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她知道，今日若不低头，明日梁王府就可能血流成河。
“好！好！好！”
孤城抚掌大笑，重新落座。
“来人，重新摆宴！本将军要大饱眼福！”
侍女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狼藉。
盲人琴女调整琴弦，指尖轻拨，一曲《霓裳》缓缓流淌。
这琴女虽然目不能视，却仿佛感受到殿内凝重的气氛，琴声比往日更加哀婉。
晨光渐盛，为周氏笼罩上一层薄纱般的光晕。
她解下外裳，只穿着素白中衣，水袖轻扬，如流云舒展。
“且慢。”
孤城突然出声。
“这样素净如何尽兴？来人，取我那套蝶恋花来！”
侍卫捧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套绛红色舞衣，上面用金线绣着百蝶穿花图案。
最令人咋舌的是，这舞衣薄如蝉翼，几乎透明。
周氏脸色煞白。
梁茂业猛地睁眼。
“孤城！你别太过分！”
“怎么？”
孤城冷笑。
“本将军千里迢迢从西域带回的珍品，还配不上世子妃的玉体？”
卢剑雄周身火焰明灭不定，殿堂温度时高时低。
江川注意到王瀚的剑已经出鞘半寸，而陈情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淬毒银针。
就在这危急时刻，周氏却出人意料地接过舞衣。
“多谢将军美意。”
她转身走向屏风，背影挺得笔直。
片刻后，当周氏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舞衣确实薄如蝉翼，但周氏聪明地在里面加了一层素纱中衣。
即使如此，她曼妙的曲线依然若隐若现。
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间那条缀满铃铛的金链，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声响。
“妙啊！”
孤城眼睛发亮，喉结滚动。
琴声再起，周氏翩然起舞。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令人心颤——水袖抛起如银河倒悬，纤腰折转似弱柳扶风。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舞姿中暗含锋芒。
江川瞳孔微缩。
他认出了几个动作——那分明是云海仙门“流云剑法”中的起手式！
他看向王瀚，后者同样面露惊色。
“师兄，这.”
王瀚传音道。
“别声张。”
江川回应。
“继续看。”
卢剑雄闷头喝酒，每喝一杯，手中的空杯就会莫名碎裂。
吴霜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出声。
周氏越舞越快，铃铛声连成一片。
汗水浸透轻纱，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更加诱人的曲线。
孤城看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世子妃周氏的广袖如云般垂落。
她胸口剧烈起伏，薄如蝉翼的纱衣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曼妙曲线。
殿内烛火摇曳，将她绯红的面容映照得愈发娇艳。
“够了！”
梁茂业猛地一拍桌案，金丝楠木的桌面发出沉闷响声。
“孤城大人，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孤城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周氏身上收回，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自然，自然。”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
“只是世子妃的舞姿实在令人难忘.”
周氏羞愤交加，向梁茂业行了一礼，便在贴身嬷嬷搀扶下匆匆退下。
她转身时，孤城的目光仍如附骨之疽般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
就在这尴尬气氛中，偏殿大门突然被推开。
四名侍卫抬着一具覆盖白布的尸体快步走入，将之放在大殿中央。
白布滑落，露出一张灰白的面孔——正是云海仙门盘龙峰长老赵威远！
“这是.”
梁茂业瞳孔骤缩。
尸体胸口处，一道细如发丝的剑伤贯穿心脏，伤口周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如同被毒蛇咬过一般。
孤城放下酒杯，缓步走到尸体旁蹲下。
他伸出两指，在伤口上方虚划一圈，竟从伤口中抽出一缕青色剑气！
那剑气在他指尖缠绕，渐渐化作一条昂首吐信的小青蛇。
“青龙剑气。”
孤城的声音如同寒冰。
“整个北境，会此剑法者不超过八人，皆出自云海仙门坐忘峰。”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
江川面色微变，上前查看尸体。
当他靠近时，那缕剑气突然剧烈颤动，竟向他所在方向倾斜！
“江长老，看来这剑气认得主人啊。”
孤城似笑非笑。
江川沉声道。
“我确实与赵长老交过手，熟悉他的气息。但这剑气.”
他伸手欲触碰那缕青气，却被孤城避开。
“不急。”
孤城站起身，青色小蛇在他掌心盘旋。
“赵威远本应在云海仙门闭关冲击世尊境，为何会死在梁王府？而他的致命伤，偏偏是坐忘峰秘传的青龙剑气？”
梁茂业脸色阴沉如水。
“江川，你作何解释？”
江川还未开口，陈情已上前一步。
“孤城大人此言差矣！青龙剑气虽罕见，但并非无法模仿。若有人刻意栽赃”
“栽赃？”
孤城冷笑。
“通明真人的《五行剑谱》乃中州半仙所创，岂是寻常人能模仿的？”
他环视众人。
“中州剑道之盛，远超北境想象。老剑仙孔周、剑仙李牧之、剑子王之涣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云海仙门在中州，不过二流宗门罢了。”
他掌心一翻，青色小蛇骤然伸长，化作三尺青锋直指江川。
“而这剑气，足以证明凶手就出自坐忘峰！”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喝打破僵局。
“未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吴霜拍案而起，素白衣袂无风自动。
她身旁的卢剑雄急欲阻拦，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若行凶者是剑心境高手，模仿青龙剑气并非难事。”
吴霜声音清冷如霜。
“剑心通明，可化万法。
孤城大人莫非不知？”
吴霜不退反进，上前一步。
“剑道四境，形、意、势、心。寻常剑客终其一生不过形境巅峰，能入意境者已是凤毛麟角。”
她语速飞快，像是怕被打断。
“但古籍记载，有绝世天才可跳过势境直入心境，谓之剑心境。此等人物，模仿天下剑气如探囊取物！”
“剑心境？”
孤城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茶水表面荡起一圈几乎不可察觉的涟漪。
他抬眼看向站在卢剑雄身旁的少女，那双常年握剑的手竟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江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剑气不受控制地外泄了一瞬，在身周形成一道青色光晕。
他猛地转头看向吴霜，眼中闪过难以置信。
“小霜！别胡说！”
卢剑雄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捂住少女的嘴，却突然面色一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卢叔叔！”
吴霜惊呼，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卢剑雄，小手慌乱地拍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卢剑雄摆了摆手，却意外发现体内那股盘踞多日的阴寒剑气竟然松动了几分。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吴霜，只见少女眼中含泪。
“没事.咳咳”
卢剑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道。
“叶秋那老贼的剑气刁钻，我压制多日，没想到被你一气，反而松动了几分。”
殿堂另一端，陈情和王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作为剑修，他们太清楚“剑心境”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那是超越剑境四极的传说之境，整个九州能达到此境界的不过寥寥数人。
孤城缓缓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他目光如剑，直视吴霜。
“小姑娘，你可知剑心境为何物？”
吴霜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突然变得凝重的气氛。
“我我只是听师父提起过.”
她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江川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看向孤城，发现对方眼中同样带着复杂。
两人目光相接，瞬间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女，极有可能拥有传说中的剑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