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像一头发狂的金属野兽,嘶吼着冲进美团总部地下停车场幽深的入口。
方明甩出一张钞票,甚至没等司机找零,人已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机油和橡胶气味的地下空气猛地灌入肺腑。
“c区…c-17…”
他一边疾跑,一边在昏暗的指示灯光下辨认方向,皮鞋踩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回响,撞在冰冷的立柱上又反弹回来,如同他胸腔里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
c区。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A6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停在角落的c-17车位。他几乎是扑到左前轮旁,手指在冰冷金属轮毂内侧焦急摸索。
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冰冷的磁吸盒!
钥匙入手,冰凉的金属触感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他的掌心。他拉开车门钻进去,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灯瞬间刺破前方的黑暗。张霖发来的地址——“深蓝数据恢复中心”——早已刻入脑海。
黑色奥迪冲出停车场出口,汇入午后的车流。方明死死盯着前方,双手紧握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每一个红灯都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每一次被堵住都让他几乎窒息。时间!时间正在被石艺馨的毒牙一寸寸咬噬!
徐总被带走时那可能的眼神,公司此刻的混乱与绝望,还有张霖那句“把天捅破”的决绝嘶吼,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
“深蓝数据恢复中心”的招牌终于出现。方明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险险停在门口。
他几乎是撞开玻璃门冲了进去。“陈默!找陈默工程师!张霖让我来的!紧急!”他对着前台吼,声音嘶哑得吓人。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头发微乱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男人闻声从里间快步走出。“我是陈默!张霖打过招呼了!跟我来!”没有一句废话,他一把将方明拉进最里侧一间独立、隔音的操作室。
方明颤抖着掏出那个小小的草莓U盘,仿佛递出自己最后的心跳。“最高安全级别!多份物理隔离备份!关键音频降噪增强!原件不能离手!快!”他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硝烟的味道。
陈默一言不发,接过U盘,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精密仪器。他迅速将U盘插入一台,独立立的、没有任何网络连接的专用主机。屏幕上跳出复杂的指令窗口,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只剩下残影。
“正在创建镜像…校验中…物理备份盘准备…”陈默的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识别到目标音频文件…开始降噪…提升关键频段清晰度…”
方明死死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汗水沿着鬓角滑落,滴在昂贵的西装领口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城市喧嚣,每一辆驶过的车都让他神经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进一群黑衣人。
“备份一完成,物理隔离储存。”
“备份二完成。”
“关键音频降噪增强处理完毕,峰值信噪比提升18分贝,人声清晰度显着优化。”
“所有操作记录加密封存。”
陈默将两个一模式的银色金属U盘(备份)和一个特制的透明亚克力盒(内含降噪处理后的音频文件芯片)推到方明面前,最后,轻轻拿起那个沾着方明汗水的草莓U盘,递还给他。
“全部完成。原件无损。”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然锐利,“东西拿好,快走!”
方明一把将所有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冰凉和塑料的触感混合着汗水的湿滑。那枚小小的草莓U盘,此刻仿佛重若千钧。
“谢了!”他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转身便冲了出去,奔向那辆黑色的奥迪。
车子再次咆哮着冲向每团总部。方明将油门踩到底,窗外的城市景象化作模糊的流光。这一次,他不再规避。目标——美团外卖总部正门!
顶层会议室,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水银。
石艺馨抛出的那份“匿名举报文件”,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
投影仪冰冷的光束下,几张截图被放大到刺眼的地步:每团后台系统里,数个青林村的商户Id下,订单量在某个凌晨时段诡异飙升,远超日常峰值的数倍。
订单状态显示“已完成”,但配送时间和地点却错乱得离谱,有的甚至是凌晨三点配送到荒郊野地。
“徐总,这可不是‘断章取义’了。”石艺馨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慵懒,指尖轻轻点着投影幕布上那串荒谬的数据,
“‘青林村王记山货’,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完成一笔配送订单,收货地址…是村东头三公里外的乱葬岗?呵,王记山货的老板,昨晚心脏病发作刚进市医院抢救,现在人还在IcU插着管子呢!他家的店门,这一周都没开过!这订单,难道是鬼下的单,鬼去收的货?”
她微微倾身,红唇勾起,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审计组周正明和市场监管的调查员,最后落在董事会特派代表李董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
“徐总,您所谓的‘助农’,就是用这种刷单伪造的虚假繁荣,来骗取政府的补贴,制造业绩泡沫,好让每团这个内部早已千疮百孔的破船,赶在沉没前冲上股市圈钱?”
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这已经不是不正当竞争,这是赤裸裸的商业欺诈!是对资本市场规则和万千投资者的侮辱!”
“污蔑!这绝对是星耀精心炮制的栽赃!”
徐为正猛地拍案而起,胸膛剧烈起伏。愤怒是真实的,但眼底深处那极力压制的焦虑和等待,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方明!方明你到哪里了!时间…快没有了!
“栽赃?”石艺馨嗤笑一声,优雅地从助理手中接过另一份打印件,像扔垃圾一样甩在宽大的会议桌中央,纸张滑向徐为正的方向,
“看看这个吧。这是贵公司技术部一位‘良心发现’的员工,提供的内部操作日志片段。看看时间戳,看看操作员Id…是不是指向你们技术部的某个核心小组?手法很专业嘛,可惜,雁过留痕。徐总,铁证如山,您还要嘴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