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的语气十分冷漠，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诮之意。
苏谦看到女孩那样的眼神，只觉得心脏某处又坠坠的疼了起来。
他想磨平苏清欢的爪牙，让她依附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傲如女王！
“清欢，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长辈，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是连苏家历来要尊长的规矩都忘了吗？”
现在倒是好意思拿长辈的身份来压她了？
苏清欢懒懒散散地瞥了苏谦一眼，扫过男人用白绸布扎起来的手腕，眼神十分凉薄。
“五叔是想让小辈关心你吗？可以啊，看五叔的手是受伤了？真可惜呀，五叔最近恐怕连看个报纸都费劲吧？”
“说够了吗？”
苏谦陡然就被苏清欢眼中那种冷意给刺痛。
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清欢长得确实是漂亮，但一方面来说，他明明是从小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更有甚者，苏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还试探着想要将闺女许给自己。
那个时候他连看都懒得看这个黄毛丫头一眼。
为什么现在这个女人成了下堂弃妇，反倒是光芒四射，让人忍不住想要将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呢？
“没说够，五叔，其他我就不说了，但你既然也想要做苏氏商行的会长，那么我们两个人会针锋相对在所难免，你想要卸掉我的爪牙，但侄女也打着这种心思怎么办？”
苏清欢拿起旁边八仙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那上好的雨前龙井。
当初给苏谦送去了几两，剩下的一些茶叶，都归拢在百乐门这里了，打算开张那天用来招待贵客。
苏清欢定定地望向眼前的男人，笑容带着几分恶意。
“既然五叔要尊老，就没想过要爱幼吗？”
“……”
没有人会被喜欢说老，即使对方是个男人。
苏谦如今三十一岁，对于九州国的算法来说，正是风华正茂、财力矫健的时候，都说男人四十还是一枝花，更何况是这个年纪。
多得是小姑娘如过江之鲫一般朝苏谦扑过去。
而现在，苏谦却被苏清欢讽刺老。
他当初刻意用的也是尊长而已。
……
苏谦看着女孩那咄咄逼人的眉眼，忽然有种将她的唇堵住的冲动。
他冷冷地盯着苏清欢的唇，双眸微暗，心中有无限多的黑暗情绪滋长。
“虽然你叫我一声叔，但我老吗？”
“不老吗？也就虚长了您侄女十几岁而已。”
苏清欢毒舌的功力一向最强，此刻看到苏谦真的会因为年纪的事情动容，又极为恶劣地补充了一句。
“真是想不通当初我爹怎么会想要将我许给五叔呢？五叔您说是不是，有些成亲早的跟您年纪相仿男人，恐怕就有我这么大的女儿呢！”
“……”
九州国这个时候，十三四岁结婚的人也不是没有。
苏清欢说的还真是真的。
只是男人向来多情，姨太太这件事也没有被明文规定废止，所以别说是三十来岁，七十来岁的糟老头子娶十八岁娇滴滴的小姑娘的事情，也并非个例。
这个世道这么乱，有钱有权，总是走得通的。
有些女孩子为了一口饭吃，可能真的就轻而易举被父母卖掉，换了一点银元、几个馒头而已。
对方可能还想着这是为了自己闺女好，毕竟在家里还吃不饱饭，最起码卖给大户人家做个婢女或者姨太太，好赖能有个地方睡，不用担心明天起来食不果腹。
……
苏谦乌黑的眼瞳紧紧地盯着苏清欢，此时此刻他真怀疑是不是有个小恶魔的灵魂进驻在了自己侄女的身体里。
“……苏清欢，你到底是谁？”
“还能是谁？”
苏清欢撇撇嘴。
“人死过一回，现在终于想通了要为自己而活，很奇怪吗？”
苏谦顿时就想起了苏清欢曾经为张耀宗那个渣男上吊的事情，他忍不住就打量过苏清欢细瘦纤秀的脖子。
宛如天鹅颈一般修长白皙，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自缢的痕迹了。
但是那天苏清欢来望湖公馆找他的时候，即使脖子上扑了粉掩盖，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得出来几分伤痕。
但是如今，苏清欢这个人，就像是那个消失的伤痕一样，彻底焕然一新。
……
“既然你非要跟新任督军牵扯在一起，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会后悔这个决定！”
苏谦声音冷沉。
“我可还记得，你曾经口出狂言，要将百乐门打造成江城第一歌舞厅的，你总不会是想要仗着大都会一类的舞厅没能开张，便做出这种赌约吧？”
“当然不是！”
苏清欢傲然地抬起头。
“五叔等着看吧，很快江城所有的舞厅就会放开了，但只有我管理的地方，会创造出截然不同的业绩！”
穆北城只是希望能保护好各种舞女的人身安全和自由罢了。
但是这个男人出身于煊赫之家，自然不懂得，对于很多下层的人们来说，能混口饭吃才是最正确的。
她们好歹还能卖艺为生，在这乱世里，歌舞厅不一定是能吃人的地方，但是没钱，却一定走投无路。
……
很快，便到了这月的初五。
因为江城已经禁止娱乐场所许久，如今百乐门开放，无疑是给足了噱头。
各种权贵名流，都忍不住想要来凑个热闹。
其实舞厅本来就不是专门针对男人的。
很多贵妇人也来这里消遣，有穿苏绣旗袍的，但大多数还是追随新潮，穿新式洋装的，放眼望去，好一片衣香鬓影。
还有一些东辰国租界的洋人扎堆在这儿，金发碧眼的模样穿行其中，分外显眼。
……
苏清欢站在百乐门的舞厅前，她今天罕见地选了一身大红色的旗袍，也是为了取开张大吉的喜庆之意。
红色这种过于艳丽的颜色，别人穿了或许会显得俗气，但是苏清欢不一样。
她皮肤白，身段又好得出奇，裙摆处绣着金色的展翅欲飞的凤凰，衬得整个人也宛如一只火凤，仿佛随时要羽化登仙。
不少男人都垂涎地望着她。
“苏老板今日更漂亮了！”
“恭喜苏老板今天重开百乐门，祝财源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