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微凉，江卿月带着白榆，主仆二人就这样直接去了缀霞宫。
在缀霞宫当差的奴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朱红色的宫门，江卿月缓步走进缀霞宫，看着这院里的满地荒凉，她倒是有些晃了神，从前杨宜佳风光无限时，可曾想过她自己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殿内除了摆放着的座椅再无旁的东西，想来都被杨宜佳给砸了，下头的奴才也懒得再去内务府报备，想来他们也知道，即便是说了，内务府的人也不会再送东西过来。
杨家都倒了，这所谓的杨嫔娘娘还有什么资格在这宫里嚣张呢？
从前杨宜佳那般嚣张，不外乎是家世不俗的缘故；如今杨家倒台，内务府不上赶着找晦气就很不错了，难不成还奢求人家再巴结？
“江卿月，你到底是来了……”杨宜佳还在对镜梳妆，只不过她梳的发髻是未出阁女子才有的，并非宫中嫔妃所有。
杨宜佳缓缓起身，她看向江卿月道：“我的家人如何了？”
“皇上为什么不能放过他们？”
江卿月蹙了蹙眉，凝视她片刻后开口道：“你不知道你父亲做的事情吗？即便不是每一件都清楚，但你应该也知道，你父亲做的事情并不光彩吧？”
“是你江家做的？就为了扳倒我？”杨宜佳瞪了江卿月一眼，眼中似有怒火喷薄而出。
江卿月嗤笑一声，“扳倒你？杨宜佳，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
“莫说这些事情不是扳倒你，即便是，你觉得本宫会动用自己的母家吗？你也配？”
字字诛心！
杨宜佳的脸色十分难看，可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母家的情况，眼下她只能低头。
“行了，不是说本宫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吗，其实本宫也没什么想知道的，你自己都交代了吧。”江卿月笑着说。
她知道杨宜佳没有别的办法了，与其她一件件地问，倒不如直接让杨宜佳主动交代。
杨宜佳咬着下唇，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她能将江卿月骗来，江卿月也会和她一样迫切地想知道那些事情，可到头来，江卿月竟然这般沉得住气。
好像，她们两人之间，素来沉不住的人都是她……
在江卿月的示意下，白榆搬了把椅子过来，江卿月坐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杨宜佳自己想清楚，她有的是时间和杨宜佳耗着，但杨宜佳不一样。
良久后，江卿月终于听见杨宜佳主动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敏妃那件事不是你做的？”江卿月怀疑地看向杨宜佳。
当年沈蕊认了她自己做的事情，可那串珠子是如何断的，至今都没有着落，沈蕊没承认之前，江卿月是一直怀疑着沈蕊的，可当傅沅死后，杨宜佳的小心思渐渐浮现出来，她很怀疑当年这件事是杨宜佳的手笔。
“什么事？”杨宜佳一脸疑惑，她压根不晓得江卿月在说什么。
江卿月言简意赅，“断了的珠串。”
杨宜佳仍旧疑惑，她不记得什么断了的珠串，她也从未害过敏妃。
瞧着杨宜佳的神色不似作伪，江卿月也没再试探，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想来杨宜佳也不会死死咬着这件事不说，毕竟杨宜佳连她想对琋儿下手的事情都承认了，没理由不承认这件事。
“不出两日，你就能见到你父亲了，你们到时候会一起共赴黄泉。”说罢江卿月便转身朝外走去。
杨宜佳还沉浸在敏妃那件事情当中，乍一听见此事，她往前快走两步：“你说清楚一些。”
“我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值得皇上下这样的死手？难道就因为我们之间的小事吗？”杨宜佳冲着江卿月的背影吼道。
“杨宜佳，因为你父亲的私心，恪亲王一家只剩下云安一人；也是因为你父亲的野心，他将你送进皇宫。”
“你以为你父亲是知道你喜欢赫连玄晖，所以才让你入宫的吗？并不是，他只是觉得你对赫连玄晖有心思，在这深宫之中这份情最难得，所以他才会支持你进宫。”
顿了顿，江卿月又道：“说不定那年上巳节，你偷偷溜出家门与赫连玄晖的偶遇，也是你父亲一手促成的。”
“该说的本宫都说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江卿月大步朝外走去。
今日这趟算是白来了，江卿月主动交代的那些都没什么用，她基本上都已经知晓了，至于当年敏妃那件事，她从不觉得是场意外，沈蕊说不是她做下的，杨宜佳也不承认自己做过，傅沅更是一问三不知。
那会是谁呢？
这宫里还有谁在背后藏着？
……
江卿月去见杨宜佳的时候，赫连玄晖也亲自去见了杨素。
杨素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严，但赫连玄晖给了他一个错觉，让他以为只要他说出从前那些事情，云安郡主所生的那两个孩子就能保得住。
那两个孩子的身上也流着杨家的血，杨素心里是高兴的，他自然是希望杨家的血脉能够留在这个世上，所以几番挣扎之下他将从前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父皇待你不薄，你为何会起这样的心思？”
朝中那么多的武将，为何只有杨素会动这样的心思，还堂而皇之地做了？
杨素听了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不薄？武将能有多大的能耐？有一个恪亲王在前头顶着，先帝他的眼里能看见谁？你以为其他人不想拉恪亲王下马吗？”
“他们当然想，只不过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而我，有这个胆子，也敢这样做！”
看着赫连玄晖那难看的脸色，杨素心里有一丝丝的畅快，“你倒是比先帝聪慧些，也不上我女儿的当，连我费尽心思找来的人你也看不上。赫连玄晖，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到时候朕会派人来送你上路。”赫连玄晖掸了掸身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沉声道。
“别忘了你说的，你会护下那两个孩子。”杨素着急道。
赫连玄晖回头看了杨素一眼，“朕可从未答应过，是你自己这么以为的。”
说罢，赫连玄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倒是杨素在牢里大吼大叫，他为什么会说出那些事情，还不都是因为他以为赫连玄晖会护着他那两个孙儿，可如今赫连玄晖却说，他压根没有说过这些话。
这让杨素如何甘心，任凭他再怎么怒吼，都没有人回应他。
从刑部大牢离开后，赫连玄晖一连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细数了杨家这些年所犯下的错，另一道则是对杨家的处罚。
而云安郡主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她亲自去了刑部大牢，带了好酒好菜，送杨家人上路。
杨素还不死心，他希望云安郡主能看在那两个孩子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份上，救一救两个孩子。
云安郡主更是当着杨素的面，给那两个孩子灌下了放有鹤顶红的汤，杨家人亲眼看见那两个孩子死在他们面前。
云安郡主那所谓的丈夫双目通红，他死死地看着云安郡主，看着这个与他同床共枕这几年的妻子，他真的一点儿也看不懂她。
杨家人死于刑部大牢的当晚，云安郡主亲自去了缀霞宫，她要为自己的父王和兄长报仇，她要手刃仇人，杨家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只是当她推开门，看到的却是杨宜佳和衣躺在床上，尸体已经冰冷了，估摸着时辰，应当是她送杨家人上路的时候，杨宜佳主动喝下的毒酒。
云安郡主冷漠地看了杨宜佳一眼，这人既然已经死了，那她也就没必要再做什么了。
望着天上那轮弯月，云安郡主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父王、母妃、兄长，我都终于帮你们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