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忽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对于死亡，江厌辞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但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谢落，他从来都没有做好准备。
也许她真的是上天派来的救赎，但是这救赎，来晚了。
他坏事做尽，杀人如麻，早就过了可以救赎的时候了。
不止是神明放弃了他，他自己也放弃了自己。
江厌辞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
也许是半年，也许是一个月，但是无论怎么看，都不算长久。
但是你别想着他此刻会推开谢落，他不会，他会好好的享受这最后的时间。
大不了，等他死了以后就让谢落殉葬。
殉葬，这是江厌辞第一次将谢落纳入自己的计划内。
但是此刻的他，也许也料不到，到了最后他会真正的领悟到爱的真正含义。
原来爱不是摧毁，不是占有，爱是推她去更好的未来。
谢落再次低下了头，不经意间左边的脸颊触碰到砚台，那墨染在她白嫩的脸上，颇有些可爱。
她是鲜活的，这样的鲜活，连带着那年轻的帝王也不由得轻笑。
谢落打着哈欠起来，疑惑的看着江厌辞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
他笑什么？
谢落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却将那块墨迹染的更开，如今的模样，倒叫人觉得好笑。
她摸到手上的湿润以后，暗道不好，抬手一看，脸上果然是沾染了墨迹。
笑笑笑，笑个大头鬼！一天到晚奇奇怪怪的。
“陛下，您脸上怎么有个大墨迹？莫非您刚刚在批改奏折的时候不小心蹭上了？”
江厌辞下意识皱眉，他怎么可能脸上有墨迹？他又没有写字打瞌睡的习惯。
不过看着谢落那笃定的眼神，他还是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陛下，不是那里，哎呀，还是让臣妾来帮您擦擦吧。”
谢落一只手拿出帕子，另一只手悄悄又按了一下砚台上的墨，然后故作关心的走到江厌辞面前。
少女拿着帕子的手轻拉年轻帝王的龙袍领口处，然后温柔的一边用帕子擦他的脸，另一边悄咪咪的将蹭到了墨迹的手往他干净的脸上抹。
少女笑颜在他眼前放大，随着他的心跳声，越来越近。
蓦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脸上的湿意，配合着谢落带着一丝狡黠的神情，江厌辞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赶紧往脸上一摸，果然已经染上了墨。
江厌辞再看谢落的手指，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谢落是故意诓他的，他脸上根本就没有沾上墨迹。
骗子，胆大包天的小骗子。
“好啊，欺君之罪，朕要诛你满门。”
帝王微微低眸，明明是那般威胁性极强的话语，从他口中出来，却还微微带着一丝玩笑般的温和。
在对待谢落的时候，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卸去保护色，轻松的少年帝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情感。
也许，这就是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感觉吧。
“谁让陛下笑话臣妾的，夫妻一体，臣妾脸花了，陛下脸也理应花掉。”
江厌辞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深知谢落歪理不断，也不顺着她的话反驳。
只是微微低着头，用指腹将她脸上的墨迹擦去：“要是按你这种说辞，那是不是朕也要将自己砍了？毕竟，朕也能算在你的满门之中。”
天底下皇帝永远都是特殊的存在，谢落算不得江厌辞的妻，江厌辞也不算在谢落的满门之中。
夫妻可以一体，但皇帝与妃子，不可一体。
不过这些，此刻在他们二人之间，都已不再是束缚自己的规矩。
他们此刻只是江厌辞和谢落，不是暴君和谢嫔。
江厌辞不在意，谢落就更加不在意了。
“陛下还真是高看臣妾啊，臣妾可不敢那么说。”
“不敢说，却敢做。”
柔和的光照在谢落脸上，鲜活又肆意。
刘公公守在门外，笑完全压不下去。
可不是吗，御书房有了谢落以后，再也没有人需要担惊受怕被砍了。
谢嫔这不就是上苍派来拯救苍生的仙子吗？
谢落是不是来拯救上苍的仙子我们尚且不知，但是她现在已经变煤炭仔了。
她的脸上黑乎乎一片，除了眼睛尚且有眼白以外，脸上已经没有可以看的地方了。
而江厌辞除了脸上醒目的几个指痕以外，压根没有什么事情。
谢落那个恨的啊，还想要再跳起来拿墨水糊他脸，却被江厌辞以身高优势直接压制，只能任由他手沾墨水，往她脸上疯狂擦。
此刻的她满脸漆黑，发髻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遭了什么大难。
她咬牙切齿：“陛下！你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不是你最先开始偷袭的吗？还要怪朕胜之不武？”
是她偷袭的没错！但是她就抓了几个指印啊！哪像是江厌辞，她现在满脸都是墨，已经没脸见人了。
根本就是不公平，超级不公平！
谢落咬着牙，原本漆黑的脸上此刻又多了一处发白的地方。
几乎是同一时刻，江厌辞已经对着她的脸笑出了声。
对着谢落的煤炭脸，江厌辞没有笑，但是现在谢落一露牙齿，江厌辞就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了。
实在是... ...太好笑了，根本没有不笑的理由。
谢落：？？？
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黑了一张脸吗？
008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对龇牙疑惑的谢落说道：“宿主啊，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吗？”
“什么样子？”
“煤炭张嘴，实在可笑。”
谢落：... ...
谢落不知道自己应该有多无语，但是她学会了闭嘴。
后面的情况就是，无论江厌辞怎么笑，谢落也绝对不说一句话。
现在她什么都可以守不住，但是她的嘴巴一定会守住。
从现在开始，她不叫谢落了，她叫沉默的落。
江厌辞坐在龙椅上挑眉，一边给谢落擦一遍继续笑：“爱妃需要铜镜吗？”
“要不爱妃还是看看自己露齿的样子吧？特别迷人，比爱妃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加引人视线。”
谢落：谢邀，滚！
一天以后，宫里再次谣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