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北境之攻守易形，陵州也已经形势骤变了。
“大人，五十文，会不会太低了？”陈吉脸色有些难看。
如今的陵州粮价虽然没有三百文那么高，但也在一百五十左右。
李凌直接拦腰砍断...这都不是拦腰了，而是直接从脚脖子动刀，这让众人如何接受得了？
“低吗？”李凌微微挑眉，“据我所知，亳嘉两州，粮价不过二三十文，本官念在尔等跋涉之苦，这还添了些价，尔等，可是不知足？”
“不、不敢！”
见李凌眼中寒光闪烁，陈吉一惊，连忙压下了不满的话。
差点忘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什么霁月风光的风流公子，而是敬夜司的执事啊。
李凌见状满意一笑，“当然了，本官也不会强买强卖，诸位若是觉得五十文价钱还低了，那也可以不卖嘛，大不了将粮食运回去，本官绝不阻拦。”
运回去？
这一来一回，那不就是纯纯在亏本？
五十文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赚头。
原来能赚一百两，现在只能赚一两，看似亏了九十九两，但若是连这一两银子都不赚，那亏的可就不是少赚的九十九两，而是自己的腰包了。
一时间，众人犹豫不定。
李凌见状笑道：“没事，本官不着急，你们回去慢慢考虑就是。”
陈吉微微躬身，“那，在下先告退。”
陈吉带着亳嘉两州的人离开，在场人便去了一大半。
“王老爷还不走吗？”
王甫心中暗叹一声，你这正戏都没演呢，我走了，你演给谁看啊？
“大人，我们已经将凭据都带来了，若是方便，希望可以立马将银子提走。”
“这么着急啊。”李凌笑着起身，“也行，跟我来吧。”
李凌将众人带到库房，谢吟风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大人。”
“谢公子。”
两人相视见礼。
“银子都准备好了吗？”
谢吟风点头，“都好了。”
庞化早搬好了桌椅，李凌一屁股坐在库房门口。
“如此，你们谁先来？”
“我先。”
王甫身后，一人拿着约契上前。
“刘老爷...”李凌接过凭据，朗声念道：“刘老爷，三千石粮食，共计一百五十万文，合银一千五百两...”
刘老爷听到一百五十万文的时候，还是眉开眼笑的，但又听到一千五百两，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仅是刘老爷，除了王甫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错了，错了大人...”
“错了？”李凌疑惑道：“哪儿错了？”
刘老爷露出讨好的笑容，“银子算错了。”
“哦？”李凌掰着指头算道：“一石十斗，三千石就是三万斗，一斗五十文，三万斗不就是一百五十万文吗？合计一千五百两银子，哪里错了？”
刘老爷一滞，“可是当初大人跟我们买粮食的时候，说的是三百文一斗，应该是九千两银子才对，契约不是写了吗？”
李凌淡淡一笑，“刘老爷，可看清楚了，契约之上写的是以粮价足额交付，可没说用一个月之前的粮价，就在刚刚，本官要五十文买陈老爷他们粮食，自然也该一视同仁，买你们的粮食，也该是五十文，毕竟，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可...可是...”刘老爷被李凌的无赖手段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凌轻笑道：“若是给了你们高价，却用低价购买陈老爷他们的粮食，这不是怠慢了这些外来之客，若是引起三州商人的不和谐，那就不好了，刘老爷你说是吧？”
刘老爷脸色涨红，“大人出尔反尔，就不怕落下言而无信的骂名吗？”
“什么叫出尔反尔？我又如何言而无信了？”李凌哼道：“这契约之上写得明明白白，说以粮价足额，便以粮价足额，本官依约而行，并无差错。”
“我去找陵王殿下理论...”刘老爷一把抢过约契，转身便要离开。
李凌见状也不着急，笑道：“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了，本官是奉陛下的圣旨辅助陵王殿下治理陵州灾情，这约契是本官与诸位定的，本官也并未毁约，刘老爷要去惊动陵王殿下，可要想清楚了!”
庞化闻言，带着手下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刘老爷脸色铁青，怯懦无语。
王甫见状，轻叹一声，“李大人，这是我的契约，还请李大人查验。”
李凌微笑着接过王甫的约契，大声道：“王老爷，五万石粮食，共计两千五百万文，合银两万五千两...”
谢吟风早差人将银子清点好了交给王甫。
“还是王老爷识时务。”李凌笑着看向众人，“诸位，可想清楚了，是拿银子走人，还是要去找陵王殿下理论啊？
当然，诸位若是觉得我违反约契，也可以去帝都告我的御状嘛，毕竟，本官可是用的陛下御赐的丹鹤朝阳佩做的见证。”
众人虽然心有不忿，但见王甫已经妥协，也知道这是李凌将众人都算计了，若是还要不依不饶，那便很难善了了。
同样的道理，虽然少赚了很多，但不是没有赚头。
可若是双方撕破了脸，那就是纯在亏。
毕竟，粮食都被李凌拉走了，也不可能要得回来。
李凌见众人沉默，便也知道他们是妥协了，将事情交给谢吟风，李凌缓缓起身，对着众人冷冷一笑。
“诸位，要发国难财也不是不行，但凭你们，还不够这个份量。”
众人听出了语气之中的威胁，纷纷低头，不敢言语。
回到内堂，高烨立马迎了上来。
“事情如何了？”
李凌自信一笑，“放心，一切如同预料，不会出岔子的。”
虽然陈吉代表的亳嘉两州的人还未妥协，但是李凌很有信心，这些商人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若是真有气性将粮食原路拉回去，李凌也不会吝啬自己的称赞。
可是，这些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会愿意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的。
而且他们的答案来得相当的快，比李凌预想的还要快。
只是第二天，陈吉等人便又上门来，将手中所有的粮食都卖了。
李凌虽然有些惊讶，但他们都送上门来了，李凌肯定是不会拒绝的，点齐了银子，立马派人提货，又是近二十万石粮食入库，完全足够灾民们暂时喘息。
后来李凌稍微打听了一下，陈吉等人之所以这么痛快，究其原因，竟是在王甫为首的陵州商人头上。
原本，陵州本地商人卖了三百文，将他们羡慕得够，如今李凌只出五十文买他们手中的粮食，少赚是一回事，但心里的不平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己没赚到钱固然难受，但是看见别人赚钱却会更加痛心。
这下好了，大家都是五十文，要遭一起遭。
这样想着，陈吉等人居然心中生起一股快意，所以他们并未商量太久，就达成了一致。
对此，李凌跟高烨当然喜闻乐见。
有这么多的粮食撑着，这个冬天，不会太冷。
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之后的事情，便不需要李凌多管了，有高烨跟谢吟风就足够了。
帝都郊外。
秋柏麟一路往西南区，途经帝都郊外的一片枯林。
秋风愈北，更加刺骨，秋柏麟仗剑独行，却见前方有数人拦住去路，当中还放着一副桌椅，正有一个锦衣罗袍，面净无须的阴鹫老者端坐着。
“魔罗剑秋柏麟，本座在此久候了。”
声音有些尖锐冷冽，如同他手中的刀一样，寒意逼人。
秋柏麟停下脚步，见此情形，哪里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
“没想到竟是敬夜司绶都卫公亲自前来，秋柏麟幸甚。”
卫权道：“恭维的话，等到了敬夜司诏狱，你可以慢慢再说给本座听。”
秋柏麟笑道：“可惜了，请恕晚辈要拒绝卫公的邀请了。”
“这可由不得你。”
卫权眼中寒光闪过，身后四人同时飞身而出，两道两剑同时攻向秋柏麟。
秋柏麟脚下一点，身子往后滑去，剑不出鞘，只以鞘身格挡攻势。
四人身形错落，刀剑齐鸣，拦着秋柏麟退路，秋柏麟止住身影，顿时陷入四人包围之中。
“没有雇主的生意，我向来是不做的，不过今日，若是不奋力一战，恐怕也突围不得了...”
秋柏麟语气微沉，黑剑出鞘，带出一道妖冶剑光。
四人见状同时欺身而上，只见秋柏麟脚步轻移，剑势流转，便将四人攻势消于无形。
形式倒转，秋柏麟面对四人围攻游刃有余，但四人配合默契，如同附骨之蛆，秋柏麟甩不开，也杀不得。
就在秋柏麟思考脱身之计之时，突然，一股寒气弥漫全身，秋柏麟猛的一颤，一道灿若银华的绚丽刀气从半空斩下。
“森罗万剑！”
黑剑一转，剑气一瞬千化，堪堪抵住刀气。
秋柏麟身子一转，趁势横剑挥出，将四人逼退，低头看了一眼被寒气侵蚀的黑剑，秋柏麟心有余悸，内腑无感，喉咙一甜，已然寒气入体了。
“寒霜刀气，名不虚传。”
秋柏麟冷哼一声，并指划过剑身，将寒气驱散。
卫权一手持刀，缓缓走近。
“束手就擒，免你皮肉之苦，否则...”
“要我引颈待戮？笑话！”秋柏麟冷笑一声，面具之下，一滴鲜血没入掌心。
“今日之会，我会记住的，我期待下次有人再买你们的命！”
说罢，秋柏麟掌中血气成团，覆于剑身，顿时，血红剑气化作帷幕，向着四周弥漫开来。
“嗯？”
卫权微微皱眉，长刀映出银白寒光，挥刀斩下，血色帷幕应声破碎，秋柏麟却也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