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传统的小说套路，秦轩进入厂房之后，肯定会被一些不认识他的人当做闯入者，双方爆发冲突，并最终以秦轩身份展露，驱逐秦轩的人露出一脸悔恨而告终。
但奈何西北十七市的国企，对秦轩普遍存在着个人崇拜情绪。
在这个地方，秦轩的画像一直都是热销产品。
许多人都很乐意购买一副秦轩的画像，挂在家中，工作的地方以及公共场所。
所以秦轩除非易容或者戴口罩，否则想在西北十七市不被人认出来还是非常困难的。
因此，当秦轩带人走入厂房之后，见到他的人很快纷纷跪下。
而厂长在听说秦轩的到来后，也跑来跪下道：“臣张克叩见殿下，不知殿下到来，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免礼平身，本王来这不是来享受你们的欢迎仪式的。”
一路上，秦轩看到许多老百姓朝自己下跪，这在南方和京师是不存在的事情。
在京师，许多土着本身就是达官显贵，或者达官显贵的亲戚，根本不用向秦轩下跪。
而一旦不用下跪的人多了，那些按照礼制需要下跪的人也就不下跪了。
这点上，热衷于炒股的京师人心思总是如此活泼。
至于南方人，他们对于秦轩的崇拜没有京师和西北人那么深，很少有人能够认出秦轩。
因此他们也没有向秦轩下跪。
只有西北的百姓，他们即对秦轩有强烈的个人崇拜，又自卑地以为自己只是平头百姓，必须向秦轩下跪，所以才有了这副场景。
一路走来，秦轩已经见过太多百姓向自己下跪，而自己还要一个个免礼平身的场景了。
也就凤鸾国经历过国民卫生运动，修了比二十一世纪的印度还多的旱厕，并且禁止了随便大小便。
否则老百姓跪在满是粪便的地上，就太恶心了。
不过对于老百姓跪自己的场面，穿越了十多年的秦轩还是觉得很别扭。
如果是普通穿越者，或许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但他是左壬，所以决心改变这一切。
“或许随着广播和照相技术的出现，我要在民间推动废除跪拜礼的习惯了。”秦轩想道。
思绪电转之间，秦轩对张克说道：“我是来找你们的高级工匠吴坚的，他在吗？”
“殿下找吴坚是...”张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
他不明白，这个吴坚平日里平平无奇，除了喜欢学习工业生产知识外，就没别的特殊地方。
宋亲王今天找吴坚，是想干什么？
难道这小子的运势来了？
但秦轩并没有回答张克的话，他身后的张飞龙就恶狠狠地说道：“与你无关的事情，不要多问。”
张克被张飞龙的话吓了一跳。
虽然张克不认识张飞龙，但他本能从张飞龙的身上感觉到一阵杀气。
作为一名真理市武器生产工厂的厂长，张克清楚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拼杀才能练就的一身杀气。
联想到对方在宋亲王身边。
毫无疑问，这是一名统兵多年的将军。
于是他连忙点头哈腰道：“这位将军说的是...殿下，我这就带您去找吴坚。”
“嗯。”秦轩点头，示意身后的人跟上。
很快，他们就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找到了吴坚。
此时的吴坚，还在对流水线上处理一个棘手的技术问题，听到秦轩找自己，身体本能地发生小幅度哆嗦。
这一丝稍纵即逝的变化，普通人看不出来，却瞒不过秦轩的眼睛。
他断定，这个吴坚知道自己为什么找他。
不过吴坚显然还想装傻，他跟着张克和秦轩走出厂房，秦轩让张克离开，然后对吴坚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这个...殿下，草民不过是个流水线上处理技术难题的工匠，怎么劳烦您大驾光临？草民这是牵扯到什么事情了吗？”
“哼哼！如果不是有人告密，我都不知道在真理市潜伏五年之久的国企高级工匠，竟然是青天教的信徒。”
“我真是不明白了，这没有朝廷的日子有这么好吗？”
“你也知道这高级工匠在国企序列里是处理技术难题的技术人员，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显然很聪明。”
“如果你能沿着这条路爬上去，今后未必不能成为一名等级非常高的技术官僚，甚至出现在庙堂之上。”
“但你却自甘堕落，去信奉什么青天教，真是愚不可及！”
如果是其他阵营的人，秦轩或许没这么多废话。
但唯独无政府主义者，只有无政府主义者，和秦轩是横跨了两个世界的道统之争。
所以秦轩才忍不住说上两句。
他说道：“你们的所为青天信仰，没有朝廷，没有官府。”
“但如果没有这种东西，谁来帮你们对付那些农村的宗族长老，遏制他们的剥削？”
“如果没有朝廷，没有军队，谁来帮你们抵御外敌入侵？没有大国崛起，还想有小民尊严？”
“如果没有朝廷，没有官府，你们要怎么抵御天灾——别的不说，如果没有我们，今年南方洪水和凤凰山死气爆发，当地的百姓就只有等死了！没有朝廷，你们青天教能处理那些问题？”
“还有，你是真理市的高级工匠，你应该清楚工业是怎么一回事，知道工业给全天下带来的好处。”
“所以你应该清楚，没有朝廷，靠着民间自发，想要在凤鸾国发展工业，根本是天方夜谭！”
前世的地球上，像英法美德那种资本主义强国，或许早年间就是靠民间自发进行的工业革命，将整个国家推入工业化社会的。
但秦轩统治的凤鸾国，有太多地方像极了前世的明清时期天朝。
想要将这样的国家推入工业化社会，秦轩看着玄乎。
没有一个大政府去扫平保守势力，给工业化清平道路，靠民间自发形成资本主义和工业化，只会像古代天朝那样遥遥无期。
只是听到秦轩的数落，吴坚却再也忍不住了。
他冷笑连连，看着秦轩说道：“既然殿下知道朝廷的好，那您知道朝廷的不好吗？”
“你知道在灾荒年间，那些跪着哀求，却被税吏抢走最后一点口粮的孤儿寡母是怎么活下去的吗？”
“你知道那些因为战争，一家之主死在战场上，抚恤却被贪官吞掉的家庭是怎么活下去的吗？”
“你说朝廷会帮助底层百姓，打击宗族势力，可我怎么看到有无数百姓在官府和宗族的同流合污下，被他们用各种方法夺走田地的吗？”
“或许你的帝国在你的统治下确实在变好，但你能保证你的国家在你死后，还保持永久的清廉纯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