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伴随着黑暗的是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智藏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深渊,他进入这个空间不知道多久了,自己的身体一直向下坠去,速度越来越快,但是始终不见底。
九龙囚佛这门秘术,是他在欢喜禅宗修行之时,无意中从一尊残破的佛像上获得。那佛像上的经文晦涩难懂,但是他只看了一眼,这些经文便如同有生命一般冲入他的脑海之中。从那以后,他便传承了这门秘术。
如果传闻可靠,那么毫无疑问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那落迦之境。那落迦,佛语之中意指无尽坠落的地狱。人死后一旦进入那落迦之境,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一直坠落,在无尽的加速和绝望之中偿还生前造就的罪孽。
智藏初入这个空间之时,实在惶恐无比,他不停尖叫着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减缓身体下坠的速度。但是他尝试了好久,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那落迦之境仿佛是一个无穷大的空间,在这个空间之中,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
“不知道青玄他们咋样了。”智藏双手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换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
自由落体所带来的失重之感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都要被这疾速所撕碎。他伸出手来凝聚出一缕佛气,但是那佛气生成的瞬间便消散开来,这个空间之中充斥着法则之力,一切的法术,灵力都被禁止。
“六师弟,你回来了。”张道子转过身来,原本严肃的脸被笑容所占据。
但是当他转过来的瞬间,智藏却看到他身上满是鲜血。而在张道子身后,大师兄张道为浑身是血的跪在原地,原本洁白无瑕的道袍被鲜血染的殷红,一柄灵剑刺穿张道为的胸膛。智藏放眼望去,那柄剑赫然是掌门师兄张道子所持之佩剑。
“快,快跑。”大师兄张道为瞳孔渐渐涣散,口中无力地说着几个字,紧接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而掌门师兄张道子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狞笑。他随手一招,那插在张道为身上的灵剑飞到手中,粘稠的鲜血从剑柄上滴落。
“别杀我别杀我!”智藏从睡梦之中惊醒,额头上满是汗珠。
“六长老,你醒啦。”一位沙弥双手合十,恭敬地朝他一拜。智藏眨巴眨巴着大眼睛,一脸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沙弥和所处的房间。来不及多想,他麻溜地穿戴好僧衣和鞋子,翻身下床。紧接着快步跑出房间,朝佛堂之中跑去。
在他踏入佛堂地瞬间,浓烈的血腥味从佛堂之中飘来,让他几欲作呕。只见这佛堂之中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这些尸体都是这间寺庙的僧人,住持。
而这些死者的头颅都被干净利落地斩下,鲜血流了一地,在地上积成了一个个小水洼。佛堂的正中央,端坐着一个恐怖的身影,那个人身体消瘦,面部狰狞。身上正放着一把长刀,他从一名死去的僧人身上扯下一块僧衣,缓缓擦拭着那长刀上遗留的血迹。
“你来啦。”那人发现了智藏,言语之中带着激动。他伸出舌头贪婪地舔了舔自己那干枯的嘴唇,不怀好意地朝智藏笑了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智藏跌坐在地,被吓得哭出了声。只见那人提着长刀,缓缓向他走来,长刀轻轻割开智藏那肉嘟嘟的脸颊,一滴鲜血顺着智藏的脸颊流下。
那人伸出手沾了沾鲜血,放进嘴里吮吸起来,脸上满是陶醉之色。
“噗呲。”一柄灵剑从天外飞来,径直捅穿这人的身体。那人惊愕地看了看胸口的这把利刃,满脸不甘地倒了下去。
“师弟,你往哪里跑。”大堂外,张道子的声音缓缓传来,他平静的言语之中带着淡淡的杀意,一脸狞笑地看着智藏。
“不不不,别杀我!”智藏短胖的腿飞速蹬着地板,小小的身躯向大堂内挪去。只听见噗通一声,他摔倒在地。他的手撑在地上的血洼之中,整个人向右侧摔了过去。
“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死。”一旁那僧人的头颅突然开口说话了,赫然是那位只见叫他起床的沙弥。智藏惊恐地爬了起来,僧衣上满是鲜血。
“还我性命!”一具无头的尸体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
“都怪你!”智藏身旁的那具尸体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脚。
“好痛啊!”
“我的头,我的头呢?”
......
“啊啊啊啊啊!”智藏蜷缩在角落,双手抱着头,一脸崩溃地尖叫着。在他面前,张道子手持灵剑狞笑地看着他,数具无头尸体也缓缓朝他走来。
“别杀我,别杀我!”智藏挣扎着从昏迷之中醒了过来,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失重之感,血液渐渐地不能够流经全身。
“孩子。”飘渺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很快覆盖整个空间。
“谁,谁在说话?”智藏惊恐地朝周围看了看,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境之中。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求问我佛,厄难何解?”智藏听罢,身躯猛人一震,他的神色迅速恭敬起来,双手合十口中默念尊号。
“舍利......”那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及远处飘来,一股煌煌大气在空间之中荡漾,那是佛的气息。
“舍利?我佛说的是我身上的这九颗舍利?”智藏疑惑地挠了挠大脑袋,思绪飞速运转。
智藏身上具有九颗真佛舍利不比寻常,他身上的乃是天生舍利。也正因此,有人说他是佛陀转世,有人说他是魔王降生。但是他出生至今,身上的舍利除了能够容纳海量的佛气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而如今我佛突然提到舍利,难道通过这九颗真佛舍利可以摆脱这个地方?智藏低下头来看了看身上的这九颗熠熠发光的舍利子,心中有了决计。
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着经文,身上的舍利子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他身体不住颤抖,额头之上满是汗珠。
在他的全力催动之下,第一颗舍利子破体而出,悬浮在他面前。只见他的容貌迅速便来,原本只是五六岁的孩童,现在却变成了十来岁的儿童。
智藏欣喜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他早就对自己这永远长不大的身体苦恼了,没想到只要取出身上的舍利就能长大。兴奋之余,他又抓紧默念经文,全力催动剩余的几颗舍利。
第二颗舍利破体,智藏从十来岁的孩童变成了翩翩少年郎。
第三颗舍利破体,智藏从少年郎变成了英武青年。
第四颗舍利破体,智藏从青年变成了不惑中年。
......
第八颗舍利破体,智藏早已变成了年过期颐的老人,皮肤干枯发皱,身形佝偻。
“善哉,善哉。”
就在第九颗舍利将要破体而出的时候,整个那落迦之境竟然开始崩碎,智藏那下坠的身体也戛然停止,静静地悬浮在原地。
“智藏,智藏!快醒醒!”熟悉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之中响起,智藏猛然抬头,他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他们还活着!他们活下来了!
智藏轻咳两声,两行清泪从他那苍老的面庞流下。只要他们还活着,这一切便都值得!
“快......”那声音又出现了,语气之中竟带有一次急促和不耐烦。
智藏愣了愣,突然明白了过来。只见他缓缓站起身来,将悬浮在身前的八颗真佛舍利一把抓住,摁入体内。原本苍老的身体随着舍利入体,爆发出强大的生命之力,他那苍老的身体在这生命之力的滋养下,迅速转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模样。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卍字符悬浮在智藏脚下,拖着他的身体疾速向上飞去。
“不不不!”那声音的主人见状,愤怒地嘶吼着,整个那落迦之境在他的怒吼声下剧烈地颤抖起来。
波旬,居于他化自在天,现世称其为第六天魔王,为摩罗界魔主。王子悉达多证得道果之时,曾于菩提树下悟道,波旬为阻拦其修得正果,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蛊惑王子悉达多,后无果。
王子悉达多证得道果,成就无上金身,世人称之为,如来。
“彼已离恩爱,非欲所能招 。已出于魔境,是故我忧愁。”智藏口中念诵着经文,双手合十朝虚空恭敬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