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烬帝的车辇出现在雨幕之后,被百官簇拥着,不疾不徐地过来,世界都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齐刷刷地下跪,伏地,不顾满地雨水下,瞬间湿透的袍子。
言正枫也下了马,准备行礼,心中那块大石头突然就落了地,这里的场面终于可以解决了……刚松口气,就见到明黄车辇后,更巨大的黑色马车。
若说天烬帝的阵仗是贵气,那后面那马车就是铁血!不管是那通体黑色的巨大马车,还是那十六位黑衣骑士,胯下马匹隔着这么远,他也看得出皆是名贵异常的名驹!
而且那骑士腰间,没有剑鞘的刀剑隔着一整条街的距离,都亮地宛若雨幕中的闪电。
言正枫几乎是下意识就认定了马车里的人的身份,夕照的长公主殿下。
他弯腰行礼,等着陛下车辇前来,脑中却转得纷繁杂乱,不明白这位殿下为什么第一站来了这月家。
车辇近前,众人伏地请安,高呼万岁,声音方落,哒哒的马蹄声恰巧停止,众人停在了御林军空出来的月家大门口。
“都免礼吧,咳咳……”车辇里,明黄门帘被手撩起,那只手有些苍白,因着大病方愈,看着消瘦地很,瘦骨嶙峋的羸弱感。
御林军们齐齐起身。
“陛下。”月家主却没有起身,他没有看到车辇之后的黑色马车,只以为皇帝是过来安慰几句的,往日也有过这样的情形,皇帝治不了月家,这般兴师动众了之后,都会稍微宽慰几句,他以为这次也是这样,低着头不起身,声音里都带上了委屈,“陛下,言丞相说是奉陛下口谕,要围我月府,臣问他要圣旨他却只坚持口谕,臣说他是否听错,他也坚持围了我月府这半日。”
“虽说今日这天色不好行人稀少,可是过路人也是有的,八卦流言最是可怕,恐怕明日帝都就会盛传我月府犯了什么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了陛下!”他说地嘶声力竭痛哭流涕,“陛下……若是臣等真的犯了这样的罪,陛下要治罪臣等无话可说,可是……可是……臣等兢兢业业励精图治,月府数百年只为研究医术确保我天烬陛下身体康健天烬国长治久安啊陛下!”
只是,这一次,陛下没有陪着他演戏。他握拳掩唇,咳了咳,“咳咳……”
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先不说这事情了……月卿,今日朕过来呢,是有一个人要见你。”
话音刚落,自始至终没有动静的黑色马车终于有了动静,始终端坐车前的车夫下车,转身,撩开了车帘,有男子下车,黑色锦袍,下摆处绣着精致的缠枝海棠,身姿挺拔而伟岸,只是他下了车就转过了身,也没看到容颜,这会儿正朝着马车里伸手。
马车里伸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那手看着极美,但要如何形容却又觉得任何词汇都会显得苍白。
朝臣们都纷纷睁大了眼,仅凭一只手,就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人!
美人身着夕照流光锦织就的华丽宫装,脸上带着面纱,露出来的眼眸,灵动而缱绻,一头乌发轻轻挽着,因着旅途长途跋涉,似有些松散,但也因此,更添几分风韵。
看不见容颜,却觉得,这风姿,怕是无人能及。
渐渐响起的吸气声里,月家主因着陛下那句话令他激动到几乎心悸,缓缓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少女身着红黑朝服,头戴所有公主都不能佩戴的华丽凤冠,那凤冠,在沉暮雨色里,灼灼生辉!
是她!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已经确定。除了整个传说中享誉了夕照帝王所有宠爱的长公主殿下,还有谁能有这般凤冠,才看她腰间那颗完全足够与那凤冠相媲美的红宝石,这个大陆绝无仅有的“岁和”!
“这是……怎么一回事?”长公主殿下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看到眼前御林军将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疑惑地看向天烬帝,“本宫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
“长公主什么时候想来,什么时候都很是时候。”因着是自己“友军”,天烬帝连脸上的皱纹都已经舒展开,笑地见牙不见眼地给暮颜解释道,“只是,前阵子有人跟朕说,这月家,似乎藏了什么毒药。当然,这件事朕是不信的,所以这次,也就是过来证明一下月家的清白。月家主,莫要介怀这些小人言语。”
“小人”暮颜抽了抽嘴角。
月家主也在背地里撇了撇嘴,说得好听,若是不信,那为什么要围了月家,而不是惩治了那“小人”?“小人”是谁,脚指头想想都知道,必然是那姓莫的少年!
呵!毒药?他月家什么都有,就是毒药没有!
“既然如此,陛下请派人来检查吧,月家光明磊落,自然不惧怕那些个小人言语。”月家主终于起了身,又对着暮颜行了礼,“想必这位就是夕照的长公主殿下,公主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月家主客气了。”暮颜笑吟吟地,“昔日和师姐有过几面之缘,甚觉投缘,所以不请自来,月家主莫要觉得唐突。”
“不会不会。殿下来访,月府上下蓬荜生辉,甚感荣幸,理应扫榻相迎,奈何今日……”他似乎有些为难和羞赧。
暮颜笑着表示理解,寒暄完毕,她退到一边,御林军带着太医们奉命进入月府进行搜索,月家主也是静候一边,神色平静,的确如他自己所说,格外的光明磊落的模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进去的人一大部分也都出来了,表示没有搜到任何有毒物品,哪怕是一些带着毒性的草药,也是最常见不过的药铺里都有的常用药草,除非每天成吨成吨熬着喝,才会中毒的那种。
天烬帝和言正枫的脸色都有点黑沉沉的,毕竟他们其实心里都没有底。
月家主却有些清白得到了证明的喜形于色。
这个时候,有太医匆匆出来,低着头,怀里似乎捧着一个盒子,呵护地很小心翼翼,步履却慌张极了,到了天烬帝跟前,扑通一声跪了,声音都是颤抖的,“陛下,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