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送的神悠悠然晃回了大牢,甚至很好心地在衙役眼中亲自落了锁,然后微笑着回了自己的床,隔壁间的老者也已经目瞪口呆——这个小丫头是厉害呢,还是无知呢?再看暮颜,却是翻了个身,兀自朝里睡了。
其实,暮颜根本没有睡着。
她的面前,靠近石床和墙壁的交界处,有一行用炭写下的小字,“今日戌时三刻,老地方见。”落款,是高如玉。有人借着高如玉的名字引诱她出去。
暮颜自然不会相信神鬼之说,这一次,高如玉是真的死了,如假包换,那么写这排字的人,必然是想要勾起她的兴趣而已,只是,为什么他她就能认定,自己能出的去这帝都府衙的牢房呢?不说门被锁着,外面那么多衙役看着,一个大活人如何出去?而整个牢房,除了那扇门,就只有头顶上那个很小的天窗,够一个孩子爬过去。
这个疑问,一直在盘桓,一直到晚膳时分。
将军府的嬷嬷应着暮云翼的安排,送来了厚实柔软的被褥和明显是精心准备的饭菜,因此,暮颜早早地用了膳,窝在石床上发呆,隔壁间的老者见了那阵仗,更觉得暮颜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越发感慨她不该这般仓促认了罪,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暮颜只是温软地笑着,没有说话。不认罪,她怎么进来,怎么见到这排字,怎么知道这黑暗中伸出的手是谁的?
牢中膳食来得很晚,天窗中已经是暗沉沉的暮色了,才有衙役推着晚饭过来,晚饭很是粗糙,破了边的海碗上一大碗米饭,上面几根泛黄菜叶子,还有一些红色的肉汤类的汁浇在饭上,除此之外,上面都没有,因着衙役不耐烦的动作,那碗震了震,菜叶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暮颜抽了抽嘴角,没有去接,倒是那老者,看着她的那碗饭,支支吾吾地说道,“姑娘,你不吃么?”
暮颜摇摇头,走过去端起了碗,侧着递了过去,老者接过了放在身边,又开始扒拉自己的那碗,道着谢说道,“中午的饭都是馊的,没下得了口,这会儿,是真饿了。”说完,他很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解释了为什么一大海碗还不够的原因。
“馊的?”暮颜一怔,下意识问道。
“是啊!你这样的小姐一定没见识过吧,牢中哪里有人管这些,有时候是没有吃的,有时候是馊的,进了这牢里啊,可没人把你当人!”老者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也就这丫头,这么爽快地就进来了,果然是无知啊!
无知的暮颜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老人家,你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进来的?”
“为什么啊……”也许因着这小半日的相处,也许是因为手中的一碗饭,老者隐隐有些打开了话匣子的冲动,感慨道,“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啊!那日,若非我贪睡,那把火怎么能着地起来呢……后来他们说我故意纵火,我便也应了,的确是我的错啊!那么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喃喃自语,宛若梦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暮颜蹙着眉听了个大概,刚要问,就见老者突然缓缓倒下了,暮颜一惊,赶紧奔过去,就见他胸膛起伏,睡得安稳。
当下也是失笑,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呢,还吃着饭呢……
饭!
她目光灼灼落在那碗饭上,看了一会,又豁然抬头,就见不远处的牢房里,还有围着桌子吃饭的衙役们,都一个个倒下了——这饭,被下了药。
这是,为自己打开了方便越狱的大门?
暮颜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一个人抬着头了,又看了看锁的好好地大门,视线落在自己的腰带上,到底是什么人,似乎对自己足够了解,知道自己能够劈开这扇大门,知道自己不会吃那一碗饭……她抽出了腰间岁和,一刀就劈开了劣质的锁扣,名剑岁和就算不是最出名的利剑反而更负盛名的是它的美丽,但是对付这些锁扣却是完全不在话下,她推开了门,握着岁和一路出了大牢。
大牢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响都没有,就像是被上苍之手按了暂停键,所有人都以不同的姿势安静睡着,只有远远地一两声呼噜声打破宁静。
见他们并无大碍,暮颜便提着剑,出了大牢,见天色尚早,她还若无其事在彤街上转了一圈,才怡怡然出了城,去了那片密林到了当初和高如玉谈话的地点。和高如玉的老地方,自然是那片密林。
密林里,一个身穿黑袍的背影似乎已经等候多时,看身形,很是娇小,像是个女子。这倒是令人有些意外,暮颜刻意加重了脚步声,那人听到了声音,立刻转身抬头看来,露出一张不陌生,但也绝对算不上是熟悉的脸。
暮颜看到这人,一怔!出乎意料地诧异——为何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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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翼出了府之后,一路去了万品楼。万品楼是谁的,这些年他早已知道,暮颜也没有打算瞒着他。
他去了万品楼,找了郭掌柜,写了一张纸条,于是,那张纸条在万品楼精心培育的信鸽腿上,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去了夕照皇城。暮颜冒险也要留下,他阻拦不住,但是总也担忧,他知道三叔就算人不在熠彤,但是势力早就安插在了熠彤的各个角落,否则他也不会让暮颜一个人回良渚。
暮云翼猜对了。
比之他发出去的信函更早到达暮书墨手中的,是禁魂域通过秘密渠道传递到暮书墨手中的信函,那日,府尹一上门,颜府的暗卫就已经发出了这封信。
只是,彼时,距离发出信件已经过了几日,若是再回良渚,又是月余,到时候,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暮书墨握着那封信,思考良久,才招了小谭进来,吩咐了几句,小谭吃惊地睁大了眼,见自家主子不像是说笑,低了头领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