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什么吵……”屋内,有女子声音传出,声音慵懒而沙哑,带着被吵醒的不愉和浓重的起床气。
长公主殿下,醒了。
南瑾看了眼跪着的众人,挑眉,“还不重新去打水,伺候公主起身?”这些个宫女,笨手笨脚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场“灾祸现场”是何故引起的南宫陛下,带着人生里起床后的第一次迷糊,飘到了院子里……那里,有宫女已经收拾好了昨晚的残局,重新换上了新鲜的茶水,陛下有个习惯,喜欢坐在水池边用餐,所以长乐宫的水池边,是常备点心茶水的。
而廊下跪着的宫女们小心翼翼地起身,重新打水,打扫灾祸现场,伺候长公主殿下洗漱穿衣。
那边,跑去找总管公公的宫女,半道上就遇到了捧着朝服疾步走来的太监总管,其实不用猜都知道,陛下不在自己寝宫,那必然是在这里了,昨晚长乐宫的欢腾,可是众所周知,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一传十,十传百,对于今天要册封祭天的公主殿下,愈发慎重以待。
……
待到众人全都梳洗完毕,盛装出席的时候,朝堂正殿之上,已经全部就位。红地毯从长乐宫,一路铺到了汉白玉广场,铺上高高一百零八级台阶,铺到了正殿之内。
礼部尚书何文才,早早地站在了朝堂最前,捧着常常的流程单,等着陛下驾到,开始仪式。
昨晚长乐宫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只是长乐宫门扉紧闭,只听说欢腾了一晚上,一直到了快要早晨时分才渐渐没了声响。
陛下丢失十九载,回来的时候虽然看着贵气逼人,却极其不爱说话,一开始甚至姿态仪容也是有问题的,永远低着头不看人,众臣着实反对担忧了很久,倒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某一天,陛下愿意学了。还是太子的少年,开始仰着头走路,开始跟你说话,开始接触朝政俗事,开始越发像一个太子。
后来听说,是以为少女写了一封信。又听说,陛下丢失十九载,找到的时候,就是这个少女的随从。他们堂堂夕照国的太子殿下,竟然去给一个良渚少女做随从?
那少女便是今日的长公主,昔日的良渚嘉善县主。以短短一封信,就能左右一朝天子行为举止。何其恐怖的一件事!
何文才有些担忧……帝王隐隐有依傍之势,这并非好事。
钟声敲响,候在汉白玉广场的众人就见到,他们年轻的陛下,带着长公主,从汉白玉广场外头,一步步走来。
身前,四个小宫女手挽花篮,花篮里,满满的花瓣,一路走过,一路撒过来,纷纷扬扬的洒落在两人肩头,公主殿下服侍华丽前所未见,层层叠叠的繁复下摆,需要四个婢女在身后拖着,公主殿下长得真的是极美,在长相俊美的陛下身边,一点都不曾被掩盖了锋芒和华丽,她款步而来的姿态,翩跹、优雅,似乎又有些随意和潇洒,她没有梳高高的发髻,墨发披肩,风扬起那发丝,纠结这漫天的鲜花花瓣,比之凤冠有过之而不及的华丽桂冠上,十八颗红宝石耀眼而夺目,玲琅环佩间,少女嘴角含笑,那笑意,宛若神明的慈悲和怜悯,恰到好处的弧度。
在此之前,其实很少有人问一句,一国公主该是什么样的?
若有人问,必然有人会联想到良渚的倾城公主,虽说很少有人见过,可是听说,那是一位完美的公主。完美的,又该是什么样的?
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高贵、华丽、慈悲、而潇洒。各种气质集于一身,却又丝毫不矛盾的揉碎了,掺杂在一起,形成了这样一位即使站在帝王身侧,亦不减其丝毫锋芒的公主殿下。
使臣们都在大殿内等候,这会儿见南宫帝王带着这位接受册封的公主殿下款步而来,只觉得这殿下,两年未见,竟出落得如此华贵非凡!
按照规矩,帝王是不必相陪的,这段路,该是公主殿下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而皇帝陛下就只需要端坐帝位之上等着就行。但是只要碰到和长公主相关的事情,他们这位陛下基本是独断到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而他们的太上皇,似乎也是默认纵容的态度。
南瑾陪着暮颜,一步都不快,一步也不慢,保持着跟她一样的步子,同时跨进了大殿高高的门槛。太监总管拉着尖细的嗓子高声唱道,“皇帝陛下驾到!公主殿下驾到!”
早就站着等候翘首以盼的使臣和百官,呼啦啦跪下了,“参加陛下,陛下万岁!参见殿下,殿下千岁!”这称呼,也是极其讲究了,并没有称呼为公主,而是直接称呼为殿下。
方才还在游神的何文才正了正神色,看着款步走来的少女,只觉得姿容华贵,宛若天人。
她按照规定,站在了大殿百官之前,也不见如何规矩拘谨的模样,甚至有些……不守规矩,只是真的很是赏心悦目。帝王独自坐上了王位,身旁总管公公略一低头示意,就有小太监捧着红绸缎覆盖下的碟子递到了何文才面前,那是册封的圣旨。何文才叩拜跪接,走到帝王身侧,展开圣旨,扬声道,“暮颜接旨——!”
隆重盛装的公主殿下屈膝下跪,王座之上,帝王下意识就要起身,身旁总管低低叫了声,“陛下……”他才又坐了下去,只是这之后,何文才只觉得背上两道眼神,宛若刀锋般凌厉,落在自己背上,微微地寒凉,他心中惊骇,又觉委屈,惊骇的是,帝王竟这般看重这公主,只听说公主从未行过礼,连称呼陛下都是单名一个字,如今,这大殿之上接旨都不愿她下跪,委屈的却是,这跪着接旨是传统,无论去哪朝哪代哪个国家,都是这样规矩啊陛下!
何文才只觉得这活,从接了之后就很不顺畅,这样的活,有生之年再不想接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