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万品楼的时候,万品楼已经人满为患。这些日子以来,帝都外来人口增多,万品楼的生意便格外火爆了。
掌柜的自然认得太子殿下和二位王爷,这次都不用提醒,直接带去了三楼雅室。
雅室在最里间,一路走过去的时候,发现第一间属于暮书墨的雅室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暮书墨格外温柔的声音,听不大清到底在说什么。
“暮家三爷也在?”太子殿下驻足,问掌柜的。
掌柜点点头,“三爷也才来。”
“如此,便去打个招呼吧。”太子殿下似乎格外热衷于“打个招呼”这件事,当初万品楼开业,也是他带着一群人来打招呼,间接导致暮云韩被丢了出去。
也不知道如今,暮云韩在别庄如何了?
暮颜跟着众人进去,正巧与上阳烨并肩而行,她不动声色落后半步。
“郡主。”太子在前面打招呼。
暮颜一怔,抬头看去,暮小叔对面,含笑而立的少女,气质仪容都是极好,一身天蓝色广袖流仙,发间同色系琳琅珠玉,极尽华贵。
既太子称呼“郡主”,那想来就是夕颜郡主了。
暮颜很是意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那位“夕颜郡主”。今日一路到了书院,也听了不少,对着这位执着玉佩上殿的“郡主”,她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殿下,二位王爷。”少女微笑点头,打着招呼,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后面的少女身上,眸色有一瞬间的异样。
“小夕小时还唤我太子哥哥,如今,倒是生分了。”
“颜儿。”
太子和夕颜郡主在那寒暄,暮书墨自最初的礼节之后便不再说话了,这会儿,突然开口,一下子打断了众人寒暄,也将几乎被人遗忘的暮颜拉了出来。
“颜儿今日,不是去参加比赛的么,怎的会来万品楼?”
“是本王请来的。”上阳瑞笑着说道,“三爷怕是不知道,嘉善县主何等风采,真真是为麓山书院争了一口气!本王看着都觉得心生敬佩,父皇英明,这县主之位赐地实至名归!”
“瑞王殿下太抬举她了,她不过就是个小孩子,上次也是运气好,跟在钱老身后捡了一个便宜罢了。钱老宽慈,将功劳让与学生。”暮书墨看向暮颜,“还不过来?站那做什么?”
这孩子,昏睡了几日,这几日,上阳夕颜的事情早就尘埃落定板上钉钉,她便是连个接受信息的缓冲时间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用了她的名,占了她的位,怕是……
其实,上阳夕颜却没有暮书墨想的那么接受不能,在她看来,既然玉佩是真的,那么暮离必然知道内情,既然暮离将另一个她推到台前,必定是希望掩盖一些什么,只是……这个少女……便注定了不得善终。
这个此刻站在良渚第一名媛之上的少女,受着群臣叩拜百姓欢呼,看似风光无限皇恩浩荡,可是,实际上,却是站在前方替她抵挡所有明枪暗箭的人……
就像一个死士。
而她暮颜……也许还会在暮小叔那道未曾痊愈的伤口上,亲手再划上鲜血淋漓的一刀……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第一次,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尴尬和距离。
“哈哈!三爷,今日嘉善县主是本王的客人,你可不能跟本王抢人!”上阳瑞朗朗一笑,“就是见着三爷和郡主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罢了。这会儿,便过去用膳了。”
说着,告别了两人,便在掌柜的带领下,朝另一间雅室而去,上阳烨深深看了眼神色莫测的暮书墨,愈发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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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渚皇宫,栖凤宫边上的小道上。
有宫女低着头,从一侧小路疾步而来,与伸着脖子等待的嬷嬷交头接耳了几句,嬷嬷神色微变,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自己悄悄转身回去。
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
嬷嬷一路踩着小碎步疾步进来,到了皇后近前悄悄凑上去,耳语了句,“娘娘,暮三爷带着郡主,在万品楼遇到了暮颜。太子和两位王爷也在。”
既是两位王爷这样的称呼,必然是烨王和瑞王。
“哦?如何?”她伸手,仔仔细细端详着朱红色的甲寇,她先前已认定了暮颜便是那孩子,何曾想如今出来一个和倾城当年一模一样的少女自称夕颜,而且……还和霍祺年是血脉至亲!滴血认亲怎会出错?听说,当日是福总管亲自看着的,难道谁能将手伸到福总管身上?
可是……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上阳夕颜根本不是霍祺年的女儿!
霍祺年也从来没有过女儿!
“说是……并无异常。”嬷嬷低声回道。
“呵呵……”怎么可能并无异常,暮书墨是何人?能在帝都随心所欲蹦跶这么多年,还这么活蹦乱跳的,良渚历史上只出现了一个暮书墨,当年……她去董记,想要求董记那位老夫人做一件宫装,呵!那老夫人怎么说的?说自己年迈,执不起绣花针……
可谁都知道,暮书墨的一方帕子,都是董记老夫人亲自绣制!
皇室的脸面早就被他暮书墨踩到了脚底下!可是那又如何,谁都动不得!
六年前,那孩子失踪,闻讯而来的暮书墨在承乾殿大闹一场,那日,多少侍卫的鲜血染红了承乾殿的汉白玉柱上的雕龙刻凤?可是最后……又能怎么样?暮离手握重兵,陈兵边境,既是良渚最后的一道屏障,也是皇室心头夜夜不能寐的一根刺!
帝王最后只能给暮书墨一个台阶。
而暮书墨,那日所展现出的铁血、肃杀、森寒,连暮离都不及其十分之一!
良渚史上,能将鲜血染上承乾殿还能活着的,唯他一个暮书墨!
这就是为什么,将军府除了暮离,其他人都不曾入朝为官的原因,将军府,早已是酣睡在帝王枕侧的猛虎,偶尔醒过来舔一下爪子都是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的。
而这样一个看似纨绔浮夸,实则深得谁都不知道底细的男子,会如此毫不怀疑就接受了上阳夕颜的身份?
而他捧在手心的暮颜,真的只是因为是暮离的孩子?
她不愿信……
可若不信,这件事便早已超出了她的掌控……
“去,让他今晚来见我。”
“是。”皇后并未说谁,嬷嬷却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