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最是善于埋藏秘密，更何况时经21年，很多痕迹都遂风而散，剩下的也只是未被风沙淹没的枯骨与残破碎片。
纵是经历的人有再强的能力，也终究是无法将过去的一切还原。
可就算是失真的遗骸，也还是无法磨灭掉存在于人心中想要追寻真相的渴望。
“那是6年前，我刚回国不久。”顾烨宸打开了卧室的顶灯，明亮的光线瞬间照亮整个屋子，甚至将房间角落里的黑暗一并驱逐。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盘腿正坐在床上，一脸平静的开口。
“当时协助滨城警方破获了一起走私案，最后抓获的主犯中有一个小头目是21年前我爸案件中的线人。后来听张局说，当年我爸出事后那个线人就失踪了，倒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再遇上。
那天晚上我连夜审问了那个犯人，可惜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线索，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很多事情的细节他也都忘了，但是他提到了本市一家并不出名的金融投资公司。所以我只能顺着这点线索继续去查。
可是等我找到那家公司的时候，却发现它们因为涉嫌洗钱被查封了。
于是我拖王局动用了些关系，帮我拿到了那家金融投资公司的客户资料，从中发现那家公司与美国一家做国际外汇的公司有频繁的业务往来。
所以我又去了美国。”
柒子瑾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紧张的问：“然后呢？”
顾烨宸笑了笑，嘴角似有苦涩荡开：“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结果肯定是没找到。”他低叹了口气，“我和朋友找过去的时候，那家做国际外汇的公司正在进行破产后的账务清算，所有数据都查不到，当然也找不到公司的负责人，只有一个会计公司的业务员接待我们。
我好像就是在那个时候看见的斯舞。”
说到这，顾烨宸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表情募地就有些凝重。
“当时我和朋友在等那个业务员给我们找公司资料，突然就有一个年轻姑娘从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出来了。虽然那时候她穿着会计公司的工作服，但我总觉得她的气质不太对，所以多加留意了下，但也没太在意......”
“所以你想告诉我斯舞就是你当时见过的那个女孩？”柒子瑾紧皱着眉头抢话，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看着斯舞现在也就比我大个两三岁，要是6年前你就见过她，那时候她才多大？”
顾烨宸微微扬眉，似乎对她的质疑没有丝毫诧异。他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捏，沉着声音说：“你说的有道理。现在的斯舞从表面上看，的确不太可能，更何况6年前她才刚刚20出头，从年龄上分析也确实站不住脚。但是，柒子瑾，看一个人，不能只看外在，而要透过她的皮相，看内心。”
这话说的倒是深刻，但是谁又能真的做到？柒子瑾忍不住腹诽。
“是，这么说也挺有道理。”她点头，盯住顾烨宸的眼睛，问：“所以你是透过她的内心发现她有问题的？”说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早知道她会这么说。
顾烨宸倒也不恼，只是低头轻笑了两声，语气有些无奈。
“你什么能在我说话的时候认真一点？”他拍了她的脑袋一下，“不是说透过她的内心，而是她给人的感觉。”
柒子瑾眨眨眼，往前凑了凑，笑得像只狐狸：“请赐教。”
“......好吧。”顾烨宸是真的无奈了，低头叹了口气，才又抬头很认真的看向她，问：“你第一眼见斯舞什么感觉？”
柒子瑾歪着脑袋想了想：“高贵、冷艳、漂亮......不食人间烟火？没了。”
“没了？！”顾烨宸一脸诧异的看她，表情还带着些难以置信，“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从外形看的。如果你仔细回想感受一下，你就会发现她浑身上下带着的那种疏离感，就是那种与身处环境格格不入的突兀感。”
听他这么说，柒子瑾还真的开始回忆当时看见斯舞的情景——她跟在柒子默身后进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略有些冰冷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房间内环视一圈，然后再捕捉痕迹的落回到顾烨宸和她身上，也是在同一瞬间，她微微扬起了一丝笑意，而她看行顾烨宸的目光却好像带着些戒备......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在事后想起，就会多出许多彼时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是了，斯舞从出现的那一刻给人的感觉就是疏离的，她并没有真的将自己身处于当时所在的环境，而是在观察，她观察在场的环境，还有身边的人。她太过小心翼翼，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假。
......
顾烨宸看着柒子瑾越发纠结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笑笑，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柔声道：“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咱们现在也只是猜测。但如果她真的跟以前的事有关，那么你觉得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啊，目的。
柒子瑾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仔细思考着他的问题。她确实有些不明白，如果按照顾烨宸所说，斯舞的出现是因为21年前的事，那么为什么要接近柒子默？
还是柒子默根本不是她的目标，她是冲着顾烨宸来的？
亦或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跟21年前的案子有关？
那么21年前......柒子瑾4岁，那一年她的妈妈被人杀害了......而在此之前她从柒子默那里听说到，她的妈妈在身前也是警察，所以......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突然包围柒子瑾，她猛地直起身子，用很是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慌乱道：“顾、顾烨宸，我妈之前也是警察，有没有可能，你爸失踪的案件和我妈被杀害......是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