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问,其实非常恶毒,且说悲夕子修成大法出关,如同宝剑出鞘,八十余年磨砺,纵然折锋断戟也该让对手付出一定的代价,而她却说自己几招便被击败,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空露子又向青霓子笑道:“昨夜我亲身飞下,独斗魔道众人,他们之中的确有些人修为不浅,不逊于我,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未见得一触即败了。”他的眼光又转向悲夕子和太叔京,颇有不明意味,呵呵笑道:“魔道之中真有如此强手,何必偷偷摸摸,去袭击玄阳峰,还只杀了几个等同于凡人的废物?”
太叔京不能容忍侯老韩琴等人被他侮辱,顿时目光一寒,指着空露子大声喝道:“我师兄师姐数十年来,在玄阳峰上多受各洞孤立,是以迟迟不能修成气根,倒是你名下弟子照样修了几十年,不过尔尔!”
却见那空露子又在嘿嘿怪笑,这人不仅功法修得自己变成阴阳脸,连外在表现也是反着来,笑则怒,不怒则肃,他此时乐得开花,正是动了杀机,背后剑翼一闪,顿时就有几柄剑影前后一错,直取太叔京项上人头!
“老贼,道我怕你!”太叔京心下一横,正要动手,他的身后的云思远身影忽地一分,架起空露子斩来的剑影,护住了他,沉声道:“空露师叔,昨夜时我以为小师弟人在飞瀑之下,那时事态紧急属实无奈,今日在掌门师尊的座前,岂可再胡乱出手?”
清松子戟指骂道:“云思远,你数十年的道行,可算是白修了!那所谓的魔道,明明白白,就是这个小子,你竟敢维护?”
太叔京在太岳数月,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几个洞主更是被得罪狠了,动辄要杀,清松子骂完抬手一举,只见一口剑气浑凝的玄钢大剑脱手而出,亦是直取太叔京性命而来。
云思远虽说在剑道领悟之上其实已然不弱于几位洞主,但他长于技巧,修为欠缺,清松子这招一力破巧,但凡抵挡不住,便是一同身死的下场!
“云思远!你再不避让,必死于剑下!”明恒子又在一旁叫了起来。
云思远根本不听,直将他那仙剑凝成剑翼,森然起烟,隐隐火光浮现,竟是打算力拼一击,但他自己昨夜也被魔道重伤,剑音震荡,若非青霓子前来搭救,早已摔死,此时挡剑根本没有胜算,明恒子见状不妙,身后剑翼展开如扇屏一般,寒光霍霍,指向太叔京。
青霓子眉头一皱,怒哼一声,当即身形一闪,电光火石一般,先荡开了清松子的大剑,而后呼地一掌将云思远扇飞了一边去,冷冷道:“你当真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竟敢违抗师长,我是怎么教你的!”
他一改往日沉稳,处变不变的摸样,而是勃然大怒,恨铁不成钢,在太叔京看来,他简直是在极力克制自己,云思远被自己师父怒斥,翻滚在地,不仅爬不起来,也无法反抗。
尊师重道,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云思远原以为青霓子会向着玄阳峰,而且昨夜他也尽力向青霓子说明情况,但此刻的青霓子却似完全不知那么一回事一样怒斥于他,所以他也不敢再来维护太叔京和木悲夕。
空露子表情严肃起来,说道:“既然魔道之中并无人闯过飞瀑,那么只有这小子能回到玄阳峰下此毒手。不过我不明白啊,悲夕子,此子明明已经是魔道凶徒无疑,你眼见于此竟然还是维护他?他对你说了什么花言巧语?还是许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
他所言句句暗示悲夕子与太叔京二人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疑问,黄虹子甚至说:“那日玄阳峰上邪气冲天,本就无法解释,悲夕子你大法出关,反而引动邪气,魔道同时攻山?这怎么可能?”
明恒子的神情颇有无法相信之意:“难道你闭关苦修八十余年,如今真的自甘堕落?”
木悲夕本是女流,不善言辞,自长青子仙去之后就一人在洞府苦修闭关,更无甚与人交流,只知恪守长青子传的为人正道,甚至可以说是迂腐到愚蠢的地步,此时被空露子这么泼了一盆脏水,她苦修守持,哪受过这种侮辱,直被气的脸色一白,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太叔京大惊:“糟了!师父你体内的剑气乱绞,不能动气啊!!”
木悲夕被太叔京扶住,气息难平,只微弱颤声道:“我自幼……随恩师上山,不曾下得太岳半步!空露子……你,怎么能说得出这样的话?”
“呵,悲夕子,不怪我如此想,当怪你如此做。不然你且说,他如何骗过你的耳目,使你信他?”
悲夕子强忍剧痛,言道:“倘若魔道行凶,自必藏身匿形,逃出太岳,怎会回来救我?”
清松子又问:“那么他是在魔道凶徒行凶之时就回了玄阳峰,与那魔道搏斗过了?”
“不……并没有,他是在魔道之后才回来的,并非与魔道一路。”
其实悲夕子此言是想帮太叔京洗清嫌疑,但其实着了清松子的道儿,他这问法便是设下了圈套,很快又笑:“魔道刚杀完人,他便回来救人了,真是巧啊……妙啊!”
黄虹子哈哈大笑:“悲夕,当年长青子便说你天资不佳,没想到如此显而易见之事都看不透,还被他来诓骗?”
而木悲夕的神色愈发焦急,气息萎靡,还在争辩道:“他是魔道,大可将我杀死逃走,怎肯扶我到太岳峰上前来送死?你们见过这样的魔道妖人吗?”
明恒子叹息一声,劝道:“悲夕,你不知人心险恶,此子纵有手段,在我太岳行凶,隐藏实力,杀完人后本想逃走,其时大阵恢复,他唯恐打草惊蛇,这才反其道而行,取得你的信任!他诡计多端,众人皆知,又下此毒手,着实该杀!”
他话一说完,太叔京头顶上悬着的那些利剑便齐齐鸣动,隐隐有刺下之意,此时青霓子还在他身前不远,太叔京扶着木悲夕,立刻向青霓子道:“掌门,几位洞主和你在此,想要诛杀我,那是不难,就算真如他们所说我是来弄险欺诈,但我师父确实是修持之人,不该与我同死,我想将她先扶到一旁,然后再来说上一说,便是临终之言,想来你也不急于这一时杀我吧?!”
青霓子微微一想,谅他逃不出去,又道:“思远,将你悲夕师叔扶到座位上去。”
他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主座之上,云思远这才起身,神情复杂地看了太叔京一眼,愧疚摇头,便要将木悲夕搀扶落座,她眼见太叔京就要被诛杀于此,虽是有气无力,还在连连冲青霓子摇头:“不,掌门,真的,真的不会是他的!!”
她眼中满含急切,回头看来,只见太叔京微微一笑,像个不知事的少年一般,只道:“我尚有临终之言,若真是死了,却也无妨。”
青霓子坐在主座,沉声道:“你自保且难,谈何分辨是非?坐下,本座自会听此子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