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的时候，门铃就响个不停。白于鹄扯起被子盖在自己的头上，试图将烦人的铃声阻隔在外，铃声停了一会接着又响了起来。
恍惚中，白于鹄想起来今天曾老派人来了。
中午来不行吗，非得大清早，扰人好梦。
“您好。”顶着鸡窝头，白于鹄给人开了门。
这次来的人跟上次来送书的人一样，他手里拿着几件厚厚的外套，站在门口已经有些不耐烦：“这是曾老给你送来的衣服。你换好衣服后，请马上跟我们走，曾老马上就到了。”
这破班，他是一天都不想上了。
领导起得早，他还要跟着一起受罪。
白于鹄接过衣服，“我知道了，你们稍等”，说完关上房门，在床上又躺了一小会，才起身洗漱。冰水拍在脸上时，他的脑袋才清醒了几分，吹了吹淋湿的碎发，他打开曾老送来的外衣，套上出门。
天上无云，挂着一抹耀阳，可气温却比昨天更低了。幸好他让曾老派人送来了衣服，否则今天穿着他那几件衣服出去，定是要被冻成冰棍的。
不曾想，他前几天步行出行，今天是有车来接的。
是第一天他坐上的小狗车摆渡车，应该是得到了曾老的命令，所以才来接他的。一路无阻，就到了白于鹄未曾见过的实验楼前。
跟着他们下车，带着白于鹄的那个人刷了人脸后，和门口的安保说了些什么，安保看着他确认，片刻后这才将他放了进来。
看来不管内外，安保都十分严格。今天的实验楼比贝珂军火的研究楼要少一些，人流也没有那么大。一路上来，白于鹄就只看到了稀疏的几个人。
明亮的灯照射在洁净的地板上，有些刺眼。白于鹄目前看到的人中，几乎都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吧，有些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上那么几岁。
“我们现在去哪。”白于鹄问。
“曾老的办公室，曾老有事跟你谈。”
“好的。”
他们没有直接乘坐电梯上去，而是步行爬了五楼。走到五楼的时候，白于鹄的背部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轻轻地粘着他的内衬上。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有电梯不坐，非要走上来，非得费这点力吗。
这个答案当然不会有人回他的，他们站一道门前停下，门上贴着曾老的照片，生物研究所负责人，姓名写的是曾老。
奇怪的……
“这里就是曾老的办公室。”
疑惑的乌云萦绕在他的心头，但白于鹄还是向人道谢，然后轻轻地敲门，喊了一声曾老。里面平静了好长时间，直到他打算在敲一次的时，滴滴——面前的门自动打开了。
“你来了。”
办公室很宽阔，落地窗前摆着两盆绿植，墙上挂着人体器官的图片极其解说。曾老左手边的柜子里摆着人体标本，白于鹄眸光暗了暗，这么一个柜子几乎摆满了人体的基本器官，可标本瓶却不大。
难道是假的吗？不会，福尔马林里面泡着的很真实，有些还有一些浮肿，看着不像是假的，但器官也不像是成人的。
将脑里疑惑先放下，白于鹄向里面走了几步，听到了身后门关上的声音，本能地回头看了一下。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他回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曾老，“曾老。”
曾老向他笑了笑，伸手指向自己面前的位置：“请。”
白于鹄顺其坐了下来，这次他离标本更近了一些。虽然他脱离生物学已经很久了，但凭着本能他一眼就能把看出来，这是孩童的人体标本。
曾老察觉到他的目光，顺其看去，接着露出一抹笑，“你在好奇这个啊，这是孩童的人体标本，从一岁到十岁的”，说着他忽然起身，走向其中一个标本前，“这是六岁孩子的大脑，下一个是七岁的小肠。”
凉意从脚底延伸至上，指尖本能地蜷缩起来。面前这个人很危险，白于鹄扯出一抹笑，“是吗？”，面上淡定自若的他，心在此时已经悬了起来。
“他们离开前，我还见过他们呢。都是招人喜欢的孩子。”曾老目光慈爱地抚摸着面前的标本瓶，“为科学献身，是他们的荣耀。”
每一句都在白于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指尖紧紧交握，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是。”
曾老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脸上的情绪收敛趋近平和，眼中的眸色依旧不变，而此时他看向的人是他：“小白，书看完了吗？”
“曾老，看完了。”说完白于鹄垂下头。
“看完了就好，今天有实验，你就陪着我一起去。”
“是。”
楼层很高，他本以为实验在高层，却不想曾老带他走进电梯。曾老拿出自己的磁卡在按键下方的位置刷了刷，电梯便自动启动了。
电梯在中途没有停下来，白于鹄看着数字在倒数，终于到了按键数的最小值，数值停在了“1”。电梯门却没有开，接着他听到电梯重启的声音，身体不自觉地晃动了一下，身旁的曾老伸手扶了一把他。
白于鹄看着定下的数值，感受着不断下降的电梯，心不由慌了起来：“曾老，电梯故障了吗？”
“没有，你安心。”等到他站定后背，曾老松开了自己的手，淡淡地回答。
瞬时，白于鹄就明白了，这是不该询问的事。他噤声，沉默地等着电梯停下。
几秒后，电梯如刚才一般稳稳停了下来，随后电梯门打开了，昏暗的地下道出现在他的眼前。白于鹄的第一感觉就是地下停车场，但这里没有停车辆，他有些震惊。
还没来得及分析当下的状况，他就听到了曾老的声音。
“跟着我。”
曾老说完后，白于鹄隐约间听到了轨道行驶的声音，当他们走出电梯门前的那片地方后，看到了陆陆续续的人，头上的灯光也越发明亮，空荡的地下道里，行走着穿着大白褂的人。
这难道是什么秘密通道吗？
未等他弄清楚答案就揭晓在他的面前，一道轨车在他的面前飞逝而过，扰起四周的空气的流通，风肆意，他打理好的刘海此时全都被吹了下来。
“这是地铁？”白于鹄不确定地发问。
帝国这么财大气粗吗，直接在地下室建了一个地铁，难道基地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如果之前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那么白于鹄不敢相信左支的这个研究基地会有多大。
“是。三十分钟一趟。”
“帝国果真有钱。”
在右支他简直都不敢想，如此豪华的工作环境就罢了，连出行都是如此奢靡，竟然会有地铁专门为他们而运行，这放出去说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而曾老表情明显就是已经习以为常，听到这样的惊叹，竟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想起刚刚那辆飞逝而过的身影，白于鹄说道：“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等上三十分钟。”
“不用。”话语刚落，轨道便发出了疾驰的风啸声，一道红白相间的残影出现在他的眼中，接着他便看到面前的车缓缓停下，车门没有自己打开。
“教授有专车。”
曾老对他笑了笑，上前人脸认证，身份验证成功后，车门缓缓打开了，他走了进去，对着身后的白于鹄招了招手。
白于鹄看了看弧形的车门，走了进去，当他入的那一刻，车门缓缓地关上了。车里基本都是皮质车椅，还有桌子，五步之内就有一个自动贩卖机，以及咖啡机。
设计很简洁，但每一处都透着融洽的高级感，豪华且气派，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来，坐着。”
在白于鹄感叹之时，曾老已经找了一处坐下来，并且给他点了一杯咖啡。他听话，过去坐下来，接过那杯热咖啡道了一声谢。
曾老看着他轻轻摇头，从靠窗的那个篮子里抽出一本杂志，看了起来。此时白于鹄才发现，原来桌子的旁边居然还放置了，最近的新闻报道以及学术报刊，耳边响起雅致的大提琴曲。
这里的环境正好，他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浓厚的纯咖啡味，很苦带着醇香。他的这杯应该是加糖加奶，但第一口下去还是比白于鹄喝过的所有咖啡加起来还要再苦一些。
凭着他喝常年喝速溶咖啡的经历以及那么几次尝到现磨咖啡的经历，这杯咖啡一定是现磨的，而且咖啡的品种还不低。
他看向几步远的那台机子，显示咖啡机里的容量还很多，看来能坐上这辆车的老教授们并不热爱咖啡，哪怕他的品种不凡。
“这些新鲜玩意，也就你们年轻人爱喝，我们这些老头子头喝不惯这种苦东西。”曾老抬头就看到白于鹄捧着咖啡杯，小口品尝的模样，忍不住拿下报纸，调侃道。
白于鹄捧着温热的咖啡，笑了笑：“挺贵的。”
虽然他不是很爱喝咖啡，但这种品质的咖啡，不喝完都觉得自己亏了。
曾老笑了两声，“你倒是挺有意思。”
白于鹄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夸奖，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曾老目前的情绪不错，但他也只是浅浅笑了笑。
车程在还算愉快的过程中度过，一刻钟后，车就停了下来，而白于鹄的咖啡也正好喝完，从车里走出去，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一个建在地底下的三层建筑。没有高楼只有低矮的建筑群，一座连着一座，人流量很少。如果不是通亮的楼层，他都要认为这是一座地下孤城。
这样隐蔽的环境，无疑便是左支的核心基地。
“眼睛别乱看。”在他打量面前的基地时，耳边传来曾老的警告，四处打量的眼睛霎时间就收了回来。
白于鹄看到曾老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听到了那句“跟着我”，他跟着曾老的身后，悄悄地观察视野所及的环境。连着的几个建筑都是低矮建筑，大门套着黑色的膜，将里面的情况彻底与外面隔绝。
走近一些，便能发现这里是有人巡查的，一共七八个人左右，均各自巡查。每个人都是练家子，底盘稳，均为alpha，应该是军中出来的人。
观察之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敏锐地感受到他的目光，顺从自己的感觉捕而来，与白于鹄的眼神打个正着。
乔臬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见到白于鹄，对他露出一个风流痞气的笑容，还没等他散发完自己的魅力，就见对方仿佛没看到他一般淡定的转过头。
刚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乔老大，怎么了？”他的副将李飞凑过来，奇怪地看着乔臬。
“没事，继续巡逻。”
李飞有些奇怪地看着乔臬，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但迫于淫威，只能顺从地跟着乔臬的命令走到了另外一个区域。
乔臬刚将这无关紧要的热打发走，转头去寻找白于鹄，见人早就走远了，此时已经进了综合基地楼中。
白于鹄的确认出了乔臬，避免多生事端，他先是移开了目光，亦步亦趋跟在曾老身后。
面前黑色的智能门缓缓打开，面前的曾老忽然你开口：“怎么认识乔臬？”
曾老的洞察力让他吃惊，他以为自己的伪装十分成功，可还是被面前这个人看出了异样，一个教授，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让人胆寒。
“有过一面之缘。”
曾老露出让白于鹄不明其意的笑声，“乔臬身份不简单，近期你还是少与人接触为好。”
“好。”白于鹄低头应和，乖巧就像家养的小兔子一样，让人觉得容易把控。显然他的乖顺的姿态让曾老很欢喜，对方带着他便是往里面走。
这一片是行政区域，员工不多，第二性征多为alpha和beta，一个工作位里大多都只有一个人，他们进来的动静并没有惊扰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唯有在上楼的路上见到那么几个人，看到曾老后才礼貌性地点点头，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交流。
白于鹄跟着曾老来到二层，“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申请实验室。”
“好。”
白于鹄不明白为什么曾老要重新申请一个实验室，明明生物系现在是有实验室能用的，除非是做一个新的实验，否则申请一个新的实验室，实在有点麻烦了。
明明四天前，曾老跟他说他们的实验项目已经在进行了。
矛盾的话语让白于鹄觉得不对劲，他找了一处地方坐下，这几天的经历在脑海中飞速滑过，所有神经在他脑中冗杂成一团，而他在一点点地剪开这些杂乱的线团。
“小白，你怎么在这？”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随着话语落下的是一件驼色大衣，熟悉地酒香侵袭他的鼻腔，“怎么穿得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