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音开始了与乌间一对一的补习训练。
公平起见，时限只有一个月。
乌间选择了后山中一个隐蔽的地点，可以避免被其他同学发现。
没有偷懒的机会，也不能蒙混过关，这就是一对一的“好处”。
同时，不需要与大家做比较，璃音也不必顾虑太多。
只是……
从训练开始的第一天她就隐约察觉到，有视线从某处投射过来，等她去确认的时候，那股气息又消失了。
有几次，她的余光甚至捕捉到了那人黑色的衣角。
是那只害她受累的章鱼没错。
……
这一天，乌间因为临时有事而提前离开。
感受到那个视线还在，璃音迅速拨出了一个电话。
“忸呀——！”
那只章鱼的叫声和他的手机铃声一同响了起来。
他的铃声还是之前录制的下课铃声，连前排同学的说话声也一并录了进去。
每次听到都觉得很温馨呢。
他是，那样地爱着他的“学生们”。
璃音转过身，看到他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半天也没挂断，便主动挂了电话。
眼看着已经暴露，杀老师十分尴尬地走了出来，还死撑着用腕足捂着脸。
他留出一条缝，偷偷瞄着站在不远处的璃音，她正不冷不热地盯着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在脑中回放了一遍这些日子的反思，璃音收起手机，摆出十分悠哉的模样朝那只章鱼走了过去。
站定，她双手背到身后，向前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只章鱼。
“呐，杀老师，你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嘛。”
杀老师十分没骨气地往后缩了缩，依然捂着脸。
璃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乌间老师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做不到。”
她抬起一只手，轻柔地顺着杀老师的腕足一路摸到了袖口处。
看到对方僵硬地挪开腕足，露出惊慌的小眼神后，她十分娇羞地低下了头，眸中秋水潋滟。
“因为一想到杀老师在这里，人家就好紧张。”
某章鱼一愣，一同没节操地娇羞起来，“忸呼~为师也不想影响鹤见同学练习嘛~”
璃音的嘴角噙着一丝笑，又瞬间板起脸，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所以您以后就不要再出现了。”
“忸……”杀老师扭来扭去的身体僵住了。
璃音瞥了一眼某章鱼受到打击的样子，没好气地说，“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杀老师莫名其妙地拜托乌间老师。人家那么忙，还要抽空给我补习。而且！”她狠狠地瞪向对方，“我很累的好不好！”
杀老师有些委屈地嘟起嘴巴，“是鹤见同学说想要得到……”
“我现在不想了。”
璃音低声打断了他。
不是捉弄，也不是怄气。
只是单纯地不想了，不想得到你所谓的承认了。
一个抛弃了教师身份便什么都不剩的家伙，就算承认了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杀老师微微一滞，他看向她，目光中带着难以察觉的失落。
沉默了好久，他才淡淡地吐了一句“这样啊。”
“是的。不过，既然杀老师为我争取了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她笑了笑，语气却顷刻间冷下来，“所以，老师您真的不需要每天都来看我了，有乌间老师就够了。”
“好的……好的。”杀老师扯出一丝尴尬的笑。
璃音低垂着眸子没有看他，脚尖随意地在地上划着。
静静凝视了她一会儿，他黯然地转过身，“那为师这就回去了。”
“……等等。”璃音突然伸出手，扯住了他宽大的学士服袖子。
杀老师有些惊喜地回过身，“怎么了，还有事吗鹤见同学？”
“以后叫我璃音吧。”
她漫不经心地说着，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袖子上，像在研究上面的纹路。
忽然，她再次抬眼望向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是淡然沉静的神色，眼神却又有些咄咄逼人。
她弯起唇，淡声道：“前几天叫得不是挺好的吗？”
“……”杀老师像被噎住一般没能开口。
他神色错愕地看着璃音，竟觉得她有几分陌生。
【那……以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叫我璃音吧。】
他还记得那个忐忑又娇羞的眼神，还记得那个恬淡的微笑。
那时，她看自己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不行就算了。只是……不要总给我换称呼，我会很困扰的。”
璃音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露出了有几分俏皮的笑容，“有点累了。我先回家了，不要向乌间老师告状哦。”
说着，她便转身向外走去。
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那个熟悉的声线，只是声音温柔得令人心疼。
“为师不会的。明天见……璃音。”
璃音身形一顿，她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没有回头。
在「鹤见同学」与「璃音」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啊……
果然，为了讨好【学生】，他什么都无所谓。
“明天见啊，杀老师。”她朝后方摆了摆手，丝毫未作停留。
秋风摧残，后山的树木已经渐渐染上秋黄的颜色。
杀老师目送着她消失在颓然稀疏的树影间，久久没有动作。
不属于他的、不该去碰的东西……
哪怕失去也……
……
那只章鱼，再也没有出现在那片空地上。
他也不再过问补习的进展。哪怕璃音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擦伤，他也不会多留意一眼。
也许……是通过乌间老师了解情况的吧。
璃音这样安慰自己。
课堂上她发呆的次数愈来愈多。
不训练的时候，身体也疲倦得很，让她懒得开口说话。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她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将体能提升了一倍有余，虽然耐力仍是硬伤，但各种技巧的熟练度与灵活度已经不输给大部分同学。
不过，按乌间老师的说法，她提升的能力有一大半是她本来就掌握了却没能发挥出来的。
有些不可思议。
她一直以来认定的、抱怨的、不甘的，就这么被乌间老师一一否定了。
原来，她从来都不弱小、笨拙、没用，这些只是她无意中给自己施加的桎梏。
她不再需要章鱼的认可，也不需要再去依赖他。
可如愿地赶走了他，痛苦的感觉却一分都没有少。
明明内心已经那样排斥他，却还是想要向他靠近。
无可救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