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到达书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而在此期间,姜芳华也听闻了不少有关她父亲的新奇故事。
她的父亲——定国公世子,年轻时英俊威武、才华横溢,可谓是世间少有的俊杰。他年少成名,备受世人敬仰和羡慕,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然而,正是这份才情名气最终害苦了他。
失去世子之位后,皇帝随口一言,便将他发配至最为偏远荒凉之地,从此销声匿迹,黯然消沉。尽管他胸怀大志、满腹经纶,但却无从施展才能;更可悲的是,最终竟遭寇贼恶将牵连,客死他乡。
姜芳华听完这些,不禁深感惋惜和悲哀。以至于走进书房坐下后,仍然沉浸在刚才所听到的那些往事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姜雁临将备好的药递给她,她这才回神。
见她接过药,姜雁临便起身要出去,“快些敷药,女孩子最是要精养身体,时时注意些。”
姜芳华低声应“好”,姜雁临见此便出门候着。
是姜楚尘常备的药,她用得十分熟练,不消一刻,便将药涂好。
见身旁有准备好的衣服,她便也换了新衣,先前那身黛青色外衣早不知被收到哪里去了。
收拾好自己,她便叫姜雁临进来了。
书房里摆了许多账本和产契,他该是还有许多要交代的。
时间已经不早,她三日未归,虽姜掌柜定会去帮她通知一声,但别苑那边不知是何情况,她有些记挂。
姜雁临进门,姜芳华没再给他机会多话家常,拉着人胳膊直接到书桌前,指着一桌的零碎,道:“叔父,赶紧的,交代清楚,我还有事忙!”
刚刚准备好一肚子话要与小侄女畅谈交情的姜雁临:……他出门前,小侄女明明十分沉稳文静,怎么再进门就这么急躁了?
不过,看着自己被拉着的胳膊,他瞬间什么也不想了。看,小侄女都能如此自在地抱他胳膊撒娇了!
这不是亲近了是什么?方才的谈话效果显着啊!
姜芳华是真急,她原先不知会有这么多东西要交代,自然想着多聊聊,多了解了解人就成。
但现在,这一堆堆账册摆到这里,她只能速战速决,拿出现代的高效工作状态来。
“叔父,赶紧!把姜氏各方各面讲清楚!”
姜雁临被侄女这严肃的态度拉回现实,也进入状态,给姜芳华解释起来。
“这些是姜氏在定襄的生意账目,包括……”姜雁临的介绍不紧不慢,细致无比,但这种方式却不是姜芳华需要的。
她将姜雁临说的账目拿起快速翻了起来。
不消一刻,姜雁临的介绍还没说完定襄的生意,姜芳华便直接问道:“姜氏的生意主要有哪些?除粮铺、书肆外,还有什么?”
姜雁临自然有问必答,“还有布坊、药铺。”
说话间,姜芳华又看了几本账目,继续问,“每种生意都是谁在管?在姜氏是什么地位?”
姜雁临是看出来,侄女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自己这套逻辑,怕是侄女看不上的,他便也做起来给侄女递账本的事,顺道回答侄女的问题。
“粮铺是做得最大的生意,由族内二家主负责,现在由我负责,我留于太原郡,留守姜家在北地积攒多年的祖业;
书肆和布坊只在部分郡城开,由四家主负责,现在的四家主是姜雁云,是我们这一辈最小的族弟,但天资聪慧,七八岁时就已经在我们这辈人中脱颖而出,同被选为你阿爹的家臣,现在长安守祖宅;
药堂集中在长安以南的郡城,由三家主负责,现在的三家主是楚惊南,是你阿爹的异姓家臣,也是楚尘的父亲,如今在扬州统筹南边的事务。”
“姜氏各产业的总账是都送到太原郡吗?”
“嗯,将军去后,姜氏无正主,三方鼎立,我暂担家主之责。”
“姜氏各家主每年何时聚?于何处聚?”
“每年清明前后聚于太原郡,再到定襄拜宗祠,祭祖坟。”
“那明年清明之前,除了统账,我还需要做些什么?谋权还是保持原状?”姜芳华已经将桌上的账目过了一遍,这些都是这仨年姜氏这产业的总账。
从账目中不难看出,姜氏的产业做得大,且基本已经定型。若是姜氏想继续发展壮大这些产业,她有办法。
但显然,姜氏的这些产业已经足够庞大,除却这些账目上可观的巨额数字,这些产业背后隐藏的资源和人脉更是恐怖。
若继续壮大,过于显眼,对现在的姜氏来说不是好事。
因此,姜氏现阶段想要的是权,还是继续隐没江湖?
这事她得问明白。
姜雁临迟疑一瞬,还是诚实道:“姜氏不愿意掺和朝廷之争,但姜氏子弟却是为守境护民而生,现在,我们陷于两难之地,在家主未归前,我们几个并没有明确决定。”
这倒是难题,若想为将领兵守疆,便得入朝廷,朝廷之争是难免的。
姜芳华沉思一刻,想到一种可能。
“无权便无争,归根究底上面的人忌惮的是掌握实权的人,姜氏过去便是兵权过重,才引致如此结局。”
姜雁临认同这话,姜氏确实是过于强大才只能龟缩起来。
“芳芳可是有了计策?”
姜芳华深沉道:“权引人忌惮,但地位和能力却是引人敬服的!我们便只要地位,不要权力便是!”
姜雁临不懂,“古来,地位便是权力,这又有何不同?”
“自古杰豪是摆一起的,这文豪可无实权,却声名在外,又有无数桃李弟子可借权势。
那我们这世代为将、战绩无数的人家怎担不起英豪二字,若世人皆知姜氏无心权势,但代代都有将才出,甘为国征程,你说但凡国家有战事,朝廷会放过这白得的人才吗?”
姜雁临却是觉得不现实,“可无权的将又怎能领兵?又如何与朝廷周旋?”
姜芳华自是知道这其中难处的,稍有不慎,便可能举族覆灭。
“确实,帝王心忌惮权,亦忌惮民心所向,姜氏的风头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这就需要在朝中安一个人,维持这个平衡。”
姜雁临却是瞬间明白了,“嵇灵吗?确实可用,若朝中有一个如他般举世无双的将一直压姜氏之名一头,朝廷对姜氏就不会太过忌惮。而我们只需要表现得与世无争,朝廷自不会刁难我们。”
姜芳华却是想得没那么简单:“四年未见,嵇灵早已是个不定数,我愿意信他,但姜氏却不能如此轻易下定论,叔父莫要早高兴。”
姜雁临被点破其中关键,却是又想到了别处,他迟疑道:“且不论这些,若此计可行,嵇灵便不能与姜氏有任何牵连,芳芳,你与嵇灵的亲事怕是不成了!”
姜芳华心里一顿,道:“此事你容我再想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