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早已察觉魏恒的到来,但他不想理他,就直接视他为无物。
眼下芳华出来了,他才从厨房出来,挨近芳华,抓住芳华的手,他总感觉这些天芳华对他格外宽容,他可以随时抓她手了,可能这就是喜欢?
两个金光灿灿的操练对象站在眼前,魏恒自是不想留下坏印象,清清嗓子,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我是长安魏氏魏恒,我义父是大将军谢重钩,我义兄是云中驻将谢庭慎。”
“我如今暂住嵇家,与嵇灵一道练武,今日他来了这处,我便也跟着过来了,未曾想误闯了姑娘家,惊扰了姑娘,是小子德行有失。”
芳华听久了云中粗犷的方言,听不惯这一大串字正腔圆的官话,虽不及现代那般正统,但还是和云中话有很大差异的,起码他这话就没有云中话那么呛人。
糙汉里面待惯了,猛然来了个谦谦君子模样的,她还真不适应,不过既然是知礼貌的,且是嵇叔找来陪嵇灵的,她也不再防着。
嵇灵确实需要走出她这个框架,多接触外人。
嵇灵在旁感受到芳华明显对魏恒态度温和很多,心里莫名多了些危机感。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感觉。
“芳华,我不喜欢他!他占我屋子,意有所图。”嵇灵告状。
芳华有些惊奇嵇灵的反应,她往常带他出去也曾接触外人,但是嵇灵从没有对别人有过排斥,难道是因为这个魏恒是唯一一个真实和他牵扯上的人?
不过她还是相信嵇灵的直觉的。
她拧眉转头看向魏恒,眼神漠然盯着魏恒,无声的气势释放出来,明明清甜的嗓音却满是威胁,“你有所图?”
魏恒没想到嵇灵如此敏感,对他印象这么差,眼看这太平粉饰不下去,便老实回答,策略失败就要及时转换方式挽回结果。
“你们误会了,我并不是坏人!”他挠挠头,脸上换成憨笑模样,装作憨憨傻傻的样子对两人说。
他得拉好感!
“我出身将门,但我天生体质差,练不了武,但又喜欢武功,所以只能博览群书,研究武功路数,学习兵法,以备往后能在军中谋个辅佐之职,以免丢了魏氏和谢氏门楣的脸面。”
“这些年我的研究小有所成,但是我义兄一直觉得我只会纸上谈兵,并不认同我的方式方法,这才将我安排到嵇家,叫我跟着嵇灵练武。”
“可是我天生练不成武,自然不能跟着嵇灵学武的,但是我观嵇灵天赋异禀,而我博览群书,于武功修习一途还是有许多积累的,说不定我能从旁帮助嵇灵更上一层楼。”
“姑娘也是个奇才,我观姑娘比武时也在锻炼自己于战场上的直觉,便觉得我和你说不定是一路人,所以也想与姑娘探讨探讨这修习经验。”
“其实这也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其他的再没有什么所求了!”
魏恒差点被自己编的话说哭了,看看他,多可怜,练武练不成,才被迫看书研究,还得不到家中人的认可,还被迫练武,现在到这里,也不过想努力帮助人,顺便证明一下自己。
芳华不傻,知道这人说得肯定真假参半,不过博览群书的话,说不定真有用。
“你不会武?”芳华装作惊讶发问,将门子弟确实重武。
魏恒闻言瞬间可怜巴巴,泫然欲泣,“大抵是随了我娘,没天赋,只能看书解馋。”
芳华被魏恒辣眼睛的表演恶心到一点,不过也放下心来,呵,不会武就好说了,有时候一张巧嘴真不如一双有力的拳头有用。
她又不傻,他提出的方法可不可行,她还是能判断的。
这家伙要是说谎,那就别怪她无情。
送上家门的沙包,不要白不要。
芳华下了决定。
“我是云中姜氏姜芳华,你直接称呼我全名就行!”
“我和嵇灵每日都会习武,我们二人武功皆由各自母亲所传,我们俩算不上你所说的武功高强,不过天赋,最近确实发现了一点。”
“今后你魏恒便与我们一起修习武术,若你所学为真知卓识,我和嵇灵自然帮你实践,若你诓我们俩,我们俩的拳头可不是摆着看的!”
魏恒自然信奉自己的真知卓识,直接忽略后半句话,只道他成功说服两人了。
他再一次认可自己的演技,看看这效果,立竿见影啊。
“那好,今日我要先看看你们的武功到底怎么样才能给你们制定计划。”魏恒已经开始想象他的伟大成果了。
他的半生所学终于要有所成就了!
芳华见魏恒脸上遮不住的笑颜,暗叹,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一腔热血的少年郎。
既然来了,芳华自是不会客气,嵇灵继续去洗碗,至于魏恒……
芳华暗戳戳用计叫魏恒干活,“魏恒,快些干完活,我们才能到后院开练,我要热茶,你帮忙把院子扫一扫!”
魏恒从前要么在房间看书吃饭,要么就是在军营借着他父兄的威风操练士兵,倒真没干过粗活,原本想拒绝的。
但是姜芳华说干完活才能练武,行吧,破落门户杂事多,他得忍耐,提起扫帚,干!
嵇灵的锅碗瓢盆收了尾,坐在芳华身边沉默看着芳华热茶。
身边人太过沉默,芳华的心莫名也跟着闷闷的,“不开心吗?”
嵇灵嘟嘴,脸上满是纠结,低着头回避芳华的目光。
芳华也不动作,她知道嵇灵会说的。
果然,低沉的声音响起,“芳华,如果以后还有人来要加入我们,你是不是也会同意?”
芳华早猜到嵇灵在沮丧什么,但真正听到他失落的声音,心还是有些疼。
“阿灵,你可以不只有我的!总有一天,你会变得和常人一般,甚至比旁人更璀璨夺目,你的身边会有新的朋友伙伴,你会见识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只居于我身边。”
“魏恒以后可能成为我们共同的朋友,也可能最后分道扬镳,但是无论如何,他的存在并不影响我和你之间的距离。”
“同样地,不管未来我们各自有了多少这样的朋友,这都不耽搁我们是很要好很要好的人这件事。”
嵇灵终于抬起了头,“那你只喜欢我一个,好不好!”
芳华刚感觉心恢复平静,就听到嵇灵这猝不及防的话语,带着难以忽略的恳求和渴望。
她回应着嵇灵的视线,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名为爱情的蛛丝马迹,但没有,还是一派纯澈。
所以,嵇灵啊,你的喜欢到底只是单纯的依赖和习惯吗?
芳华这次没再粉饰太平,她残忍揭开她和嵇灵之间的薄纱,她想要他的爱,不仅仅喜欢,那么就必须叫他明白爱是怎么样的。
“阿灵,我喜欢我的阿娘,也会喜欢我的朋友,我会喜欢很多人,我不会只喜欢一个人。”
芳华静静看着嵇灵眼神一寸寸破碎,她必须要忍耐,等着嵇灵真正踏过世道人情,懂得人心不古时,再来要求她给出她的心。
“不可以吗?”嵇灵呢喃出声,谨慎试探。
可芳华说过她会和她喜欢的人相守一生的,他不喜欢有人和他分享芳华。
“不可以。”芳华坚定回答。
嵇灵受不了有人抢占他和芳华在一起的时间,可他拗不过芳华,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就要冒出一个人来打破现在的宁静。
嵇灵眼眶发红,心里委屈极了。
“芳华,我长大了就会很好很好,比任何人都要好的。”
芳华的心不可控地又揪了起来,但是她不能再惯着嵇灵了。
“我自然希望阿灵你能超群绝伦卓尔不凡,但阿灵,任何结果都不是平白得来的,我们需要付出同等的努力。以后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走,我可以陪着你一年两年,但是往后有些路,必须由我们自己走完。你需要接受新的朋友,接受外面的世界。”
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酒坊里天天家务练武,她会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她会见识许多许多新事物,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且不论嵇灵现在的喜欢并不是爱情,他现在的喜欢不仅是对他自己的禁锢,也是对她的禁锢。
这局她必须破开。
“阿灵,你的喜欢我很珍惜,但我要的不仅仅是喜欢,你知道吗?”
“那是什么?”嵇灵不懂其中关键,但是他心里隐隐明白,这其中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
芳华不打算和一个心窍不全的人谈爱是个什么,说实话,她也不知道,现在谈这些都是高谈阔论,没意义。
“以后你认识很多很多人,看过很多很多事的时候就懂了。”她含糊过去,顺便再勾嵇灵向外界迈出去。
嵇灵现在只想确定是不是他想岔了,芳华到底会不会和很多人在一起。
“芳华,你会和很多人一直在一起吗?”
芳华一直懂得在嵇灵的意识里,一直在一起是指像嵇叔安宁婶那般夫妻生活在一起的意思。
她忽然反应过来嵇灵一直苦恼的点在哪里了,苍了天了!!!
正常人谁会有这种问题啊,她怎么可能会一女侍几夫啊!还亏得她一阵开导他积极面向外界,结果他自始至终都只关心这一个问题。
她原本被缠得七零八落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气恼地瞪着嵇灵道,“不会!不会!这种白痴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
嵇灵得到想要的回答,瞬间喜笑颜开,点头应是,“我知道了!芳华,我会好好长大的,我长大了懂了,我就来告诉你!”
唉!果然不懂!
“好吧!以后不准生这些闲气了。”芳华对刚刚自己仿佛坐了过山车的感觉还是有些气恼,娇嗔着拿嵇灵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