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果然带着韵酿和芳华到了妇人常来的一片比较平坦空旷的山地。
妇人们分散着摘着野菜,见陈氏身后跟着的韵酿和芳华,也就多看两眼,打个招呼又各自忙去了。
什么也没有吃食重要。
到了地方,陈氏找了几种常见的野菜给韵酿两人认识后,便也开始忙着摘菜。
芳华对这些野菜没什么兴趣,便拉着娘亲在四处走走,看看能寻到什么。
陈氏见两人不摘菜,只是在四处走走,也不奇怪,县城里的人不像他们缺吃食,只叮嘱不要走太远,便又忙自己的了。
这处平地很大,地上植物虽多,但看着仍然有些稀疏,大多数她都是不认识的。
她拉着阿娘一圈一圈搜寻她认识的。
不知不觉,就已经把整个平地逛完了,芳华有些泄气,看来不是每片山林都有属于它的高光啊。
芳华有些不服气,可山里不显灵,她只能再四处看看。
韵酿一路都紧跟着芳华,也不拦着芳华四处瞎晃,只要平安就好。
平地紧挨着一个山沟,山沟里要比平地上植被茂密许多。
芳华也不下去,逛得有些累,她就拉着阿娘盘腿坐在山沟边,离山沟一米远,安全,但又能看到山沟底下的植被。
走了许久,两人额间都出了汗。
山沟边上风大,韵酿担心芳华吹风受凉,便取了披风给芳华披上。
芳华亦取帕子给阿娘擦了额头,两人取了筐里的水囊喝水。
韵酿见芳华脸上的丧气,安慰道,“芳华,山边人靠山吃山,咱们大概与山无缘,就算身边长满人参苗,阿娘我估计也当作无用的杂草踩过去了。”
“县城里都是一排排的土楼子,再外边的树林随便进一处,十有八九要碰见坟堆子,远望,周围都是山。”
“阿娘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少有外出,每次出来都是和匈奴拼杀。”
“这倒是第一次能停下来,坐在山里,看这山间静景。”
“虽是一处无名的野山,但细看,也能发现许多野趣。你看山沟拐角那边白白粉粉的花簇,虽生在石缝,但依然顽强茂盛。”
“阿娘希望,你以后也能在这乱世如花儿般灿烂地活下去。”
芳华静静听着阿娘的声音,顺着阿娘的手指方向看到了那片花海,一片紫一片绿,夹着无数粉白碎花,清幽宁静。
辣蓼草!是辣蓼草!
这种草实在算不上什么名贵的草,它最大的用处就是做酒曲。
之前和阿娘学酿酒,她就发现这个时候酿酒是靠加陈酒提高出酒率,酿出来的酒虽然比普通的自然发酵要纯净一些,度数也高一点,但是整体还是达不到现代一般的酿酒技术。
这里面的关键就是没有酒曲。
原本她想着等她自身再强大些再谋求这些其他的,但眼下既然见到了,就没有错过的道理。
酒曲一般需要一年才能发酵好,第一年的酒曲上面的菌种还不稳定,用起来效果不好。
要做好的酒曲,必须在下一年的新酒曲里洒上旧酒曲,以促进菌种进一步生长,如此再发酵一年,周而复始。
做出稳定的酒曲至少需要五年。
如今见了这辣蓼草,早日开始做酒曲,也可以早些提高酒的品质。
芳华忙站起来,拉起阿娘,“阿娘,那个草很有用,我们去那边采一些吧。”
芳华并不担心阿娘问她为何认识这种草,长久的相处让她和阿娘有了默契。
她不说,阿娘也不会多问。
韵酿衡量一番那边的地貌,离平地这里不远,都是山林外围,应该没有危险,遂点了点头,“好!”
母女俩人沿着山沟边寻了一个缓坡下了山沟。
几步到了辣蓼草丛处,放了筐子,开始折草。
这处辣草长得密,两人手脚麻利,没多久,芳华的小筐子就已经满了,她便把自己的筐子放到山坡边,等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拿上就行。
又跑到阿娘边上折草。
酒坊酿酒多,而且客观条件限制,这时候可没有什么仪器帮忙控制温度,只能靠人操心,做成功的几率大大降低。
所以她们需要很多辣蓼草。
两人头没抬地顺着草丛往前挪,芳华机械地伸缩着手,手里不时积完一把辣蓼草,放在旁边一堆,打算等会儿一起抱给阿娘。
正要用手里的铲子折断下一棵草,就看到草上不同于紫红色叶子的鲜血。
视觉神经带动嗅觉神经,鼻尖满是血腥气。
芳华抬头往前看,不只这一株辣蓼草上有血,前面一片,明显被踩过,上面沾了血。
芳华寒毛竖起,不会真遇到什么受伤的猛兽吧!
要想做出最合适的对策,必须把握住敌人的情况。
芳华转身看阿娘还在后面不远处折草,轻声喊道,“阿娘,阿娘……”
韵酿听到女儿的低呼,立即福至心灵,有事!
轻轻放下手里的草和铲子,取下后背的剑,轻步走到芳华身边。
芳华在阿娘靠近的时候,抬手示意草叶上的血迹。
韵酿眉心紧皱,新的血迹!
那人或是兽应该过去不超一刻钟。
韵酿闭眼细细听了周围的动静,风吹草声,头顶鸟儿的叽喳声……
这里应该没有危险。
母女俩人对视一眼,芳华明白,此处没有危险。
“阿娘,要去吗?”
若是受伤的是人,若不去,那人估计就没了。
韵酿沉吟一会儿,“往前再走百步,若还不见影就回。”
芳华点头。
两人顺着血迹往前走了约莫五十米,远远便隐隐看见没过膝盖的草丛中一片鲜红。
确定周边没有什么凶兽,两人赶忙跑过去。
草丛里
触目惊心的血染透了衣衫,草太盛遮住了大半个身体。
芳华在旁边捡了个树枝,扒拉开遮住身体的草,茅草粘连着衣服。
草被移开的同时,遮体的血衣也被扯开,数根血白的肠子瞬间从被破开的肚子里漏了出来。
芳华顷刻间胃酸翻腾,转头反呕。
韵酿看惯了血腥,倒没有过激的反应,但同样面容紧皱。
忍住作呕的冲动,夺过芳华手里的树枝,挑开遮住人头的茅草。
果然,是匈奴的发式,这人的衣服被划成了几块破抹布,看不出原样,但脚上穿的皮靴却是匈奴那边的皮靴。
“芳华,是匈奴!”韵酿眉头皱得更紧了。
芳华已经呕无所呕,只弯腰一阵干呕,好半晌才缓下胸膛的恶心。
“阿娘,云中南不是应该没匈奴吗?”芳华疑问。
“若是我们走后匈奴侵入云中,又继而来了南边,那么若是大队匈奴来侵,我们在村里应该是可以听到什么动静的,周围几个村子都不远,难道是逃兵?”
芳华说着自己的猜想,韵酿已经快速做好了决定。
“先回去,通知姜老头防范,我们立刻回县城。”
“好,阿娘!”
两人正准备回去,山沟边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