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改天”,林新儿并不以为意,虽然才上班没多久,但他明白“改天”只是一种单纯的客套罢了。
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一早,朱文很早就到了总队大院家属区,不过他并不知道林新儿住几栋,于是乎就把车停在干道上。
恰好大院的战士们出早操,大家一脸好奇地看着这台红旗车,以及红旗车上的驾驶员。
朱文坐在驾驶位,很随意地施展着“拳脚”。
这时,赵明放慢了跑步的节奏,他缓缓地走到车边,看了看车内的驾驶员:怎么和昨天的不一样了?
而朱文也是军人出身,所以对此很敏感,他注意到一个穿着体能服的领导模样的军官悄咪咪走过来,立马打开了窗户。
“诶,你是来接林秘书的吧?”
朱文赶紧掏烟、点火,赵明也不推辞,随后他“嘶”着吐了一口烟圈,“昨天怎么不是你啊?”
“报告首长,我是昨天下午刚上岗的。”
赵明听着这些回答,来兴趣了:“诶,你怎么知道我是军官?”
朱文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嘿嘿,我在部队待了十二年,您一过来我就猜到您是首长了。”
赵明拍了拍朱文的肩膀:“好好干,林秘书是我弟弟,以后肯定有机会一起聚聚的,对了,他住那栋…”
说完,赵明指了指,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随后就缓慢加快跑步的步伐,又跟上“大部队”了。
朱文一直看着着赵明的背影:难怪林秘书能住在这个大院内。
林新儿好一会儿才出现在单元楼门口。
“哎呀,真的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吧?”林新儿看到朱文站在驾驶位外,地上还有好些烟头,便充满歉意地说。
“没事儿,是我早到了,我想着第一天上班,得早点,早到总比迟到好不是吗?加上想适应适应这台红旗车,就提前跑了跑。”
朱文自觉地走到副驾驶位置,帮林新儿开了车门。
朱文一直觉得到了一个新单位,放低姿态、尤其是同领导身边的人放低姿态很重要。
林新儿有些不自然:“您不必这样的,我自己可以的,我们俩一起保障叶书记,您不必再抽出时间保障我,那就太尴尬了。”
“嘿嘿,没事没事嘛!”
朱文的声音很有辨识度,用听了一次就很难忘记,他的声音音调很高,很特别。
到了高干楼,朱文主动说:“我掉个头吧?”
林新儿纳闷了:“你咋知道在这需要掉头呢?”
“我们在部队都有训练的,掉好头后,刚好副驾驶您坐的那边冲着领导别墅,领导就不用绕一圈上车了;我们部队驾驶员的要求很高的,之前总部首长来视察,我们提前半个月演练,包括车子什么时候走,在大院内开多少码?甚至车子必须在哪一根线停下?都有规定的,这些早就烂熟于心了。相对来说,这种车还比较好开,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部队首长一般都喜欢坐快车,因此需要全神贯注。”
林新儿听到这些,好奇心也来了,想着时间还早,还得几分钟才是规定叫领导的时间,就继续问下去了:“政府领导喜欢用你们是因为你们技术好吗?”
朱文掏出一包烟,刚想抽,又想到什么似的把烟放进口袋:“领导不喜欢车上有异味。”
“领导喜欢用部队的司机是因为部队的战士们作息规律、有部队纪律管着;同时社交圈子也窄,而且大部分当地部队的司机可能都是外省的,当然,你住的武警总队本地司机比较多。那会还有政府领导喜欢用军牌呢!现在都不让用了,我有好几个战友在地市武警支队,被抽调给市长开车,后来纪律规定不允许部队的驾驶员给政府开车,这位市长就找关系把这位驾驶员弄到武警总队车队了;市长的媳妇看他是外省人,人也老实本分,就给他找了个媳妇。现在据说还在武警车队呢?估摸着你们都认识,他也是这两年转业,估摸着那个市长肯定会带他走。这种,就真的是开车开出名堂来了。”
朱文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这段时间转业后,他一直闷闷不乐:原本转业到铁路,可在铁路又能干嘛?他和以前铁路军供站的站长关系不错,询问能不能找点关系进局里?未果!
他老婆家里有点关系,之前说让他给区领导开车,但他不乐意;他觉得自己开了十多年的车了,着实开腻了,而且开车没白天没晚上的,太累。如果再要开车,起码得市领导以上的级别。
恰好他老婆家有亲戚和周平关系好,也恰好叶书记想要换一个“单纯点”的驾驶员,加上,朱文几乎符合他心目中所有条件,就理所当然成为驾驶员了。
朱文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用他的话来讲“男人要没搞出点名堂,在家说话都没底气”,尤其是他现在还住在老丈人家。
“我以前给我部队政委开车的时候,那爽的啊…其他战友都不能外出,就我能外出,整个院子就团长和政委有专车,我经常开车去和我老婆约会,甚至直接带到部队院子里招待所来开房,政委又是我亲戚,往往睁只眼,闭只眼。”
朱文越说越起劲,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愿意听他倾诉的知音似的。
林新儿一直保持着微笑,他看了眼手机:“我去接叶书记了。”
朱文马上停下了说下去的欲望。
朱文第一次来迎宾馆吃早餐,他看到林新儿跟着叶书记去了领导用餐区,便也跟着去了,其实这也没啥,这么多菜,无非是多双筷子的事,反正每顿都吃不完。
但别的驾驶员看到了就不爽了!
叶书记的车子还没到省行政中心,车队领导就接到举报:朱文无组织无纪律,竟然跑去领导用餐区和省领导一起用餐。
朱文刚把车停好,就接到了一个固话座机电话。
“小朱,你来一趟。”
朱文一脸问好地走进了位于省委办公厅大楼的车队办公室。
“小朱,你坐。”
一走进队长办公室,里头的烟雾缭绕地连朱文这个老烟民都呛得直流眼泪。
“刚刚几个驾驶员在这坐了会,我开窗通通风。”队长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立马涌入办公室,这才好受多了。
“小朱,我听说你以前也是给领导开车的?”
“是,队长,我以前在部队给领导开车。我那个部队领导干了十年正团,我就保障了他十年。”
队长点点头:“按道理说你应该也是个很灵活的小伙子,怎么…以后要有政治觉悟嘛!明白吗?要认清咱自己的政治定位。”
“明白,但队长,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让你要坚守本位意识,不要把咱身份颠倒了,不然对我们车队的影响也很大。以后有不懂的,多跟着其他同志学习嘛!你刚来,很多规矩都不懂,没关系,慢慢学,车队是个大家庭…”
朱文越来越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