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世茂做的这个决定,没有事先同钟蓁,但他知道钟蓁会同意。
他女儿缠绵病榻这些日子,身体上的虚弱不说,连整个精神气都萎靡了下来。送春坊的生意不管了,薛仪的事情也没有问过。
若是以前,她肯定日日关心薛仪的伤势,早就去看他;就算她自己生病走不动,也会让李卫秦恒他们勤跑着。
但她没有。如今说把薛家人送走,她也没有半点不愿,他想,他女儿应当是在心中已经做了了断。
钟华来探病,她不知晓慈寿寺背后的那些事情,不懂钟蓁的心,还只当是钟蓁在慈寿寺受了惊吓,才一直不好。
她劝钟蓁:“我听说薛仪也一直在修养,姐姐说句不该说的,他本来身子就弱,这回怕是更差了,虽说咱家不看人门第,可是这身子却是头等要紧的,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考虑?”
钟蓁白着一张脸摇头。
钟华以为她犟,还欲劝说,却见钟蓁低声说:“姐姐不用劝我,我与他,应当是不可能了。”
她说得简单又平静,钟华却从她眼睛里看出了辛苦。
她又禁不住担心起妹妹来,“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
“薛仪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钟蓁继续平静地说道。
“那又如何?他们有婚约?“
钟蓁摇摇头,“没有,但她……薛仪他母亲,看样子也是希望他娶他表妹的。“
钟华就有点不服气了,自家妹妹不嫁薛仪了她是高兴的,但若是这种原因,她不服气。
“咱们还能让她比下去了不成?“
钟蓁苦涩,“若是之前,我还有几分想争一争得心,可是……他表妹也在慈寿寺被烧了……她去送薛仪,然后就……虽保住了性命,却毁了容……“
钟华懂了。这种情形,薛仪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钟华仿佛也懂了钟蓁这些日子以来手的煎熬,一把抱住了钟蓁,然后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天下好的男儿多的是,咱们及时退步抽身,后面有的是好的。“
钟蓁不好再跟她姐说更多,她的心事,薛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对死去那两个人的歉疚。
她把手里剩下的所有钱,分成两份,让秦安想办法给那两家抚恤。
人死不能复生,她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还有一件事,她也得打起精神来做。
她病着的时候疏忽了,现在想起来有点后怕,那就是薛仪的安全。前一阵是皇城司查得严,现在案子尘埃落定,她怕晋王那条疯狗还咬着人不放,便想着得做点事。
她找来赵十二说了她的意思。
赵十二唯钟蓁命令是从,让她烧火就烧火,让她去当保镖,没有不愿意的。
她对自己的武力值有自信,不过,干起这事儿来,还真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她守在薛家后门外,防着有人潜入薛家,却没想到有人冲着她来了。
那个男子上来就下杀招,也就是她身法灵巧,才躲了过去。
对方拳脚功夫不错,但要和她对战还是不够,她好久没打架过瘾,倒是拖着那人打了几十个回合。
那男子见打不过她,便停了下来,气急败坏地对她吼:“我看你武功高强,也算是江湖高手,为何要当晋王鹰犬?来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书生?“
赵十二不懂他在说什么,她也不稀罕辩解,就那么抱着胳臂看着他。
这倒是把对方整不会了,两个人一言不发对峙了许久,那男人才又发话:“你那把刀哪儿来的!“
赵十二见他指着自己手里的刀,这才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那是我的!”
“你说什么玩笑话。”赵十二不屑,“这刀是我家姑娘给我的,你这人怕是眼红,看着一把好刀就说是你的。”
对面的人似是愣了一下,又问:“你家姑娘是谁?”
“我家姑娘是……”赵十二惯不会应付这状况,张嘴就要说出来,最后关头还是短暂的聪明反上天灵盖,把实话咽了回去,“我家姑娘是谁关你屁事!”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赵十二记得她有听曹大娘和周氏说过,吵架如果想占上风,一定不要被牵着鼻子走,要会把问题甩给别人,于是她原封不动地问回去:“那你在这儿做什么!“
就在这时,从旁边巷子里又跑出来四个身着劲装的,和刚才的男子站到了一起。
这场面,赵十二可就熟悉了。
“怎么着,打不过就摇人,想以多欺少是不是?为了一把刀,至于吗?“赵十二轻蔑一笑。
那边的男子和刚来的当中长得最魁梧那个嘀咕了两下,便冲着她围攻过来。
这几个人武功都不差,赵十二又抵抗了几个回合,她虽然厉害,但也经不起这种围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纵身一跃上了围墙,手里抓了几颗梨花针。
“你们再围攻我的话,休怪我要你们的命!”
这样一闹,薛家人倒是被惊醒了,薛仪一边咳嗽一边从房里出来,看到站在围墙上的人吓一跳,然后又认了出来。他在送春坊画屏风时天天都能见着她,要么在柴房烧水,要么一言不发跟着钟蓁来看他画画。
“十二姑娘?”薛仪喊她。
赵十二略扭了一下头,但目光还是锁在外面那几个人身上。
“薛先生,此处有几个人要杀你,你们赶紧逃,去钟府,去找我家姑娘。”
薛仪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正要听赵十二去同他母亲逃走,却听围墙外先前那男子大声喊:“薛公子误会!我们不是来杀人的,我们是……我们是来保护您的!”
薛仪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听得那男子又接着问赵十二:“这位女侠,是钟姑娘的人?”
赵十二冷哼了一声,那男子手里刀放下:“女侠真的误会了呀,我们是……”
可他家主子不让他们暴露身份。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傻?真以为你们是来抢刀的?”
底下几个打手都很无语的样子,之前的男子无奈道:“我们真的、真的不是来杀人的……也不是来抢刀的,虽说那刀的的确确是我的……”
“不是的话,你们就走开点,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