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你不但蠢、而且瞎,脑子长到屁股上了!”
马车队后方,一个被从车厢扯出青年,满脸的怒不可遏。
“他屁股上要有一点脑子,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
“一个领兵的武夫,你指望他长脑子,还不如指望狗嘴里长象牙!”
“他不是没脑子,是在陇南郡一手遮天惯了,才敢无法无天!”
“怪古人言,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帮兵痞连土匪都不如!”
“土匪也只勒索财物,你们却栽赃陷害,要置人于死地!”
“跟着这群恶心玩意废话什么!”
车队后方,一个个被厢兵拉扯出来的男子,满脸怒气喝骂!
好似被一群厢兵拉扯,让他们受到了奇耻大辱!
“大胆,你们算什么东西,一群卑贱的行商,也敢对本将军不敬,来人拿下他们,谁敢反抗、格杀勿论!“
卫诚勃然大怒,拔刀指着一群人。
他是从五品武官,地位虽不及文官,但也是官身!
商人地位最贱,见到他该卑躬屈膝,竟敢以下犯上骂他。
哗哗哗……
一群厢兵拔刀举起。
王渊面色平静,大虎、于铁山、黑甲老兵也稳如泰山!
“敢对我们动刀子,谁给你们的胆子,真是无法无天!”
十多个男子勃然大怒,一把扯掉身上的大氅,露出了里面的衣服,又取出方巾帽戴上。
如狼似虎厢兵,瞅着这群人衣帽,举起的刀僵在了半空。
咕噜!
卫诚额头冒出冷汗,经风一吹脑袋凉飕飕,清醒了许多:“你、你们到底什么人?”
十二人大氅下裹的,是秀才穿的襕衫。
光穿襕衫,说明这是一群秀才,没什么可怕的!
但他们还带着簪花帽,只有科举及第帽子才能簪花。
其中更有一人,带着乌纱帽、穿着进士服、官靴!
大业等级森严,什么人穿什么衣服,朝廷都有规定。
看衣裳,这十二个人:一个进士、十一个举人。
“庚县、罗士成、崇光十八年举人!”
“壑县、周正、崇光十五年举人!”
“平县、李道青、兴隆一年举人!”
……
“长县、顾清风,兴隆三年进士,翰林院七品编撰,在家丁忧!”
“陇南郡,吕兆麟,兴隆一年举人!”
一群人冷冷报出了名号,最后是唇角含笑的吕兆麟。
这些朋友,是渊叔在平县那五天,他写信请来的!
他是举人、出身郡望之家,老师是名满天下大儒,平日出手大方、交友广阔,一封信‘弟有难、哥速来’,便请来这么多举人,还有一名守孝的进士!
等这些人一来,把情况大致一说,大家义愤填膺配合!
不管王渊大败荒人真假,但他平了壑县的青面兽,给壑县带来了安宁,反而遭卫诚妒贤嫉能,让这些尚未进入官场的举子,怒不可遏!
最要紧,王渊那些千古佳句已在读书人中传开,在仕林中有了不小名望!
“啊,真的是吕家大少爷啊,我曾在吕家庄园外见过他!”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刚才我还动手了,用力拉扯吕大少了!”
“吕少爷刚才蒙着脸啊,我哪里知道是他啊!”
“那位在京城当大官的顾大人,年前老母过世回来守孝,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一群士兵瑟瑟发抖,拉扯过十二人的,全瘫在了地上。
大业读书人地位最高,他们竟然拉扯举人、进士,这不是找死么!
卫诚头皮发麻,咬牙怒视王渊:“姓王的,你早准备好了,你敢设局坑老子。”
王渊轻哼:“设局陷害的是你,我是自卫反击,你现在是自食恶果!”
从方佛动传话时,他就知道南下,必然会被针对!
官府拿捏普通人手段,无非是栽赃陷害,名正言顺办事。
想到这点,他便做了许多安排,应付可能遇到危机。
其中让吕兆麟请些举人、进士同行便是一条!
没想到果然用了!
“你别得意,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把他们骗来的!但我不信他们会为了你,得罪知府大人!”
冷冷瞪了王渊一眼,卫诚快步走向车队后方,对着一群士兵,拳打脚踢起来:“一群混账,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文曲星老爷们都不认识,还不磕头赔罪!”
“各位文曲星老爷,我们有眼无珠,求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这些丘八一番见识,我们给你磕头了!”
全场士兵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在地上磕着头。
吕兆麟、顾清风一群人转过身去,懒得看这些兵痞一眼!
大业士兵,很多名声连土匪都不如,算不上什么好人
“各位大人,要是知道你们在车里,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你们啊,都是误会啊!”
卫诚诞着笑脸,原本挺直的腰杆,现在弯成了驼背。
大业重文轻武,士大夫与皇家共天下,皇家以文御武。
别看他从五品武官,要敢得罪一个七品文官,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些文官有同窗、朋友、座师,一有事都是一窝蜂抱团上!
执掌朝政的内阁大佬又是文官,武官被拿捏的死死!
这十一个举人、一个进士,背后不知有多少势力。
自己竟然栽赃他们,只要一人一封信,这事会传遍朝堂!
到时他罢官下狱是小,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
不安抚好这些人,他好日子到头了。
至于杀人灭口,别说下令士兵听不听,就是听他也不敢。
在地方一个举人被杀就是大事,更别提十一个举人一个进士!
真要发生这等大事,别管跟他有没有关系,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误会!”
吕兆麟冷冷一笑:“你往我车里塞铠甲、弓弩,诬陷我蓄藏朝廷禁品、意欲图谋不轨,你他妈给我说是误会!”
进士顾清风板着脸:“卫诚,你目无法纪、栽赃陷害良民,我们全都青眼所见,你还敢狡辩!顾某虽丁忧在家,但依旧能上达天听,你等着我的折子进内阁,传到诸位阁老、左右二相、陛下面前吧!”
举人罗士成道:“我同窗付清是监察御史,负责检查天下官员,朝廷大员都敢参一本,你这个从五品偏将,竟敢霍乱国法,等着被参一本吧!”
举人周正仰头:“卫诚,我座师王重光,乃大理寺少卿,你这样栽赃陷害,我一定把这事捅到大理寺!”
……
十一人纷纷摆出后台,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
“诸位大人们,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是手底下人乱来!”
卫诚额头汗珠滚滚,沉吟半响琢磨好言语:“我御下不严,诸位大人可以参我,我会丢官下野。但是,严查私藏铠甲弓弩这事,是知府裴大人的命令,我丢官裴大人也会查下去。为了一个朝廷永不取用的行商,诸位大人阻拦裴大人秉公执法么?”
对于这群文人,他是没有办法了,不得不搬出后台
许多举子蹙起眉头!
他们听出卫诚话里意思,这事背后有陇南知府裴先正。
现在他们为王渊站台,就是跟陇南知府裴先正对着干!
一时间许多举子都有点犹豫。
别看他们威胁卫诚这个武人,全都是理直气壮!
但陇南知府裴先正,那也是正儿八经进士,如今从四品文官!
即便他们考上进士,还要熬上很多年,也未必能当知府。
得罪一地知府,没有郡望家族背景,谁也扛不住!
不过心头正义,又让他们不甘,一时处于纠结中!
一见一群举子沉默,连进士顾清风也不语,卫诚唇角微微挑起,腰杆也不自觉值了一些!
他就知道这群举子,不会为了一个朝廷永不取用童生,敢与知府大人做对!
“你是说这事,不单单你参与,还有裴先正在后指使!”
一群举子默不作声,吕兆麟大步踏上前,指着卫诚呵斥道:“你们两个,一个知府、一个参将,一个只会加税盘剥百姓,一个带兵剿匪都不成,如今明潭先生剿了青面兽,你们被朝廷降职,就妒贤嫉能、反过来加害他!”
“我没有加害他,都是手底下人乱来,与我没关系!”
卫诚矢口否认,又双眸冷厉道:“吕少爷,你如此非议知府大人,你父亲知道么,这也是吕家的意思么!”
“不错,就是吕家的意思,谁对付渊叔就是对付我!”
吕兆麟直接表态,看向四周举起胳膊,歇斯底里呐喊:“诸位同窗们,今日我等在此,若让这两个酒囊饭袋,加害了明潭先生,千百年后史笔,该如何书写我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等读书人,总要为天地正道、朝廷社稷、王法纲常、黎民众生,做些什么!”
“不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明潭先生写出这四句千古绝学,若是我们看着他被这些贪官污吏陷害,仕林将会如何看待我等!”
“守护明潭先生,打到这些狗官!”
一提到上史书、横渠四句,一群举子热血沸腾,心头一点顾虑瞬间消散,直接朝卫诚用上了上去!
砰砰砰……
一群举子、进士动起了老拳,朝偏将卫诚招呼下去!
“哎呀、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各位大人别打了!”
卫诚双拳抱头,他能打过这群读书人,但却丝毫不敢还手!
跪在地上士兵,也一个个低着头,不敢看头领挨打!
王渊怔住了,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一步!
兆麟这小伙子可以啊,有事他不仅真上,还鼓动朋友上!
能处!
……
一个小时候,鼻青脸肿的卫诚回到府衙后院,陇南知府裴先正,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废物,你就是个废物,被一群书生打成这样,还把那小子放炮了,你说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