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这本是百戏楼中玩的小节目，看看谁家才子能夸夸他们的角儿。
若能讨得佳人欢心，便得与佳人一叙，共进春节晚宴。
无数书生青年为之挠头抓耳。
粗俗不堪，难入人眼的更是大有人在，什么“今日怀抱大媚娘，便是秃头也无妨。”
又或者：“嗷嗷嚎叫一只狼，见了十娘便称娘。”
尽是些浪荡之人。
月十娘很是不屑，这汴梁城中就没有像模像样的才子了吗？
自古美人配才子，月十娘几个小姐妹自然也期盼那崔莹莹与张生的传奇。
陈友谅和龙跃等人乃是便装，周围豪绅甚多，却少有人识得这两个“微服私访”的家伙。
陈友凉胖圆脸给龙跃倒了一杯酒：“龙跃贤弟不去凑一凑热闹吗？”
龙跃看了徐小薇一眼，摇了摇头。
陈友谅哈哈一笑。
徐小薇撅着小嘴道：“我来！”
龙跃吃了一惊：“小薇，你还会写诗？”
“本小姐当然有在习练诗文“，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唐诗选集”。
“军中将士偷偷都在说我女中豪杰，大字不识，我徐小薇那是不识吗，那是不屑。”
徐小薇翻找着。
龙跃一见，啼笑皆非：“大小姐哇，您这是作弊啊。”
“你管我！”
徐小薇别的不太懂，大概知道字数得一样，最后一个字得押韵。
其实平仄，虚实、辞令意义等等，要想工整，谈何容易。
徐小薇正翻找着。
旁桌一位锦衣冠帽的俊秀书生，浓眉虎目，与这打扮相比，突兀了几分刚毅。
这书生也在旁边苦思冥想半天了。
见到有这小抄，自然也凑过来找找灵感。
还真翻到一句看得上的：“谁谓伤心画不成，画人心逐世人情。”
提笔就要书写。
龙跃注意到了，看这书生长相有趣，不知为什么，心生好感。
可能也是嫌她离小薇太近，想打发他离开。
便出言相劝：“‘画人心逐世人情’情境不搭，兄当换成‘落雪心伤小轩窗’。”
陈友谅小声道了句：“兄弟有佳人相伴，说与老兄便是，便宜了这厮。”
那书生瞪了陈友谅一眼，随即觉得还怪好的。
但是当着徐小薇小美人的面，这些公子哥也不好堕了面子。
“这诗好就算如韩愈、柳宗元也不过为文人，词好如李白、杜甫也不过为诗人。”
徐小薇见这人有趣，捂嘴咯咯直笑：“那你是什么人呢？”
书生支支吾吾半天。
龙跃、陈友谅两人看得有趣，都想知道这书生有何豪言壮志，是想当大官还是大将军，亦或是富甲一方的巨贾。
书生沉声道：“我要当圣人！”
陈友谅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兄，我年岁大耳朵可能不大好使，你再说一遍，什么人？”
“孔夫子那般的圣人！”书生大声道。
其余两桌的客人一起看向了这边。
好在他们这个二楼包间总共只有四桌客人。
素质还都不错。
要是在楼下，那还不得让那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二流子，起哄扔臭鸡蛋瓜果皮之类的。
龙跃、陈友谅强忍笑容。
看到点头的徐小薇不似伪装，龙跃很是惊奇他的脑回路。
“小薇觉得挺好啊，龙哥也要努力当圣人！”徐小薇认真道。
陈友谅冲龙跃一挑眉。
龙跃耐心解释道：“小薇啊，你知道圣人是啥意思吗？他不是个职业。”
“小薇知道啊，那是大圣大贤的意思。”
“话是如此说没错。”
谁知道同样脑回路清奇的还不止徐小薇一女。
见到天字一号包间挂出的笔墨。
月十娘竟然袅袅娜娜，拖着一身长裙缓缓移步过来。
好巧不巧正听到书生的那句：“我要当圣人！”
月十娘拍手叫好：“好！”
书生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但觉“千娇百媚勾人眼，魂飞魄散天地间！”
两人四目相对。
月十娘噗嗤一笑。
书生也傻笑着。
“公子文采志向均超凡脱俗，可否告知明姓，也好公示于众，为公子证名！”
书生也不客气：“在下王阳明，汴城大儒王华之子。家父才高八斗，小子无德，修习兵法、哲理多一些，对那咬文嚼字却是不屑一顾。”
月十娘以为他是谦逊，书生则始终在找补面子。
“难得公子如此文采，还如此谦卑。”月十娘说话也带戏腔，头声格外勾人心魄。
龙跃一听什么，王阳明，自己心心念念的王阳明，那个立德、立言、立行的王阳明！
龙跃走上前去深施一礼：“原来是阳明兄，久仰。”
“久仰。”王阳明起身回礼。
“小弟有一事请教，小弟前几日也曾格竹，也格了几天，小弟鲁钝，实在是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龙跃也是个痴人。
“这很正常，为兄格了七日，反而大病一场，慢慢来。”王阳明来了兴趣，找到了同道中人。
两人攀谈起来。
月十娘素来众星捧月。
今日被晾在了一边。
徐小薇在听龙跃和王阳明攀谈，挠着小脑袋瓜，不明所以。
陈友谅圆胖的体型实在有些猥琐。
月十娘不想理他。
其余几桌客人见到这奇异的景象，想过来跟十娘说几句话，一亲芳泽。
都是有身份的人，谁也不好打这个头。
月十娘一时间非常尴尬。
二楼其他包间，楼下的不少客人看到这边的怪异，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月十娘一声娇斥：“告辞了！”
龙跃等人这才转过头来。
月十娘见到王阳明一表人才，长相不算俊美，家世却十分令人羡慕。
关键是，志愿宏大，想做“圣人”！
“阳明哥哥既然对出了小女心意，可愿包厢中一叙。”
龙跃推了他一把：“春宵一刻值千金！”
徐小薇瞪了他一眼，龙跃赶紧低下头不语。
月十娘一笑：“嘻嘻，阁下说笑了，小女子卖艺不卖身，十三岁艺成，如今十九岁已是名满汴梁城，不贪财名，唯愿寻一如意郎中，从了良家。”
说罢偷眼敲了王阳明一眼，假装害羞的模样。
陈友谅等人哈喇子都流了一地，很是羡慕。
龙跃如若未闻。
徐小薇吐了吐舌头：“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