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闻言，温声答道：“是小姑姑的好友，上次出宫见过。”
晋安帝瞬间猜到了是谁。
他一直都知道永乐有个唯一的朋友，正是宁濯的外室宋氏。
但他跟宁濯的君臣关系有些微妙，所以他后来并没有特地让人去查那个外室。
如今想来，觉得这女子熟悉，应该是他之前微服私访，碰到过她和宁濯。
只是那时候，宋氏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而已。
宁濯为了拒婚，不惜自毁名节也要在孝期弄个外室出来。
谁能料想，这个外室竟又跟他拒婚的公主成了好友。
晋安帝想到宫里待嫁的妹妹，一抬手，让人下去请宋青苒。
宋青苒只是单纯出来看好姐妹的十里红妆盛况，怕人多眼杂，她还特地选了个隐蔽位置。
没想到正正选在了皇帝眼皮子底下。
蔡公公站在她面前，语气恭敬，“宋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对方虽然没暴露身份，但这位公公，宋青苒当初假扮小太监入宫的时候见到过，看来宝塔上的确定是皇帝无疑了。
好在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在萧灵儿大婚时见到皇帝。
虽然见面方式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跟在蔡公公身后，宋青苒上了塔楼。
晋安帝已经从送妆队伍上收回视线，在桌边坐下。
他都不暴露身份，宋青苒自然佯装不知，进去后只微微屈膝福身行了个礼。
“妾身宋氏，见过九爷。”
之后就低着头自动站到一旁。
上次跟宁濯逛夜市见到晋安帝，她就是这么请安的。
蔡公公惊了一惊，正要开口。
晋安帝当即给他使了个眼色。
蔡公公只得住嘴，弓着腰退了出去。
晋安帝睨了眼宋青苒，语气清淡，
“你在永定侯府外作甚？”
到底是上位者，晋安帝的声音不怒自威。
宋青苒平静回道：“碰巧路过，被公主的十里红妆盛况所吸引。”
“是么？我怎么听说，你跟公主是好友，她明日出嫁，你竟不是专程来看，而只是路过？”
呵！小小孙辈角度还挺刁钻？
宋青苒对答如流，“专程来看，妾身怕误了我去给公主取新婚贺礼的时辰。”
这天衣无缝的回答，让晋安帝愕然侧目。
可惜宋青苒一直低着头，他没能得见其貌。
想到自己的目的，晋安帝没再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永乐明日下嫁，她这些天心情有些焦虑，你能否入宫去陪陪她？”
宋青苒没想到萧灵儿那样的人也会婚前焦虑。
但她犹豫了一下。
“妾身只是个小小外室，此事恐怕还得问过王爷才行。”
晋安帝嗤笑一声，“小小外室？见了皇帝还能无动于衷，我看你胆子大得很，说吧，你和当初的‘小苒子’有何关系？”
宋青苒头皮一炸。
不看脸都能猜出来？
这皇帝开大挂了吧？
既然已经撕破脸，宋青苒直接不演了，摊牌了。
她抬起头，正正对上晋安帝的目光，“妾身自入京，已经听到好几个人说我像别人，不知道在皇上这儿，妾身像的又是谁？”
果然是那双眼睛。
晋安帝狭眸微眯。
他不是开挂，皇权争斗异常凶险，他曾有一段时间被前太子魏王用计弄瞎了双眼。
双眼看不见的人，双耳自然就异常敏锐。
他正好趁着治疗期间学会了凭听力分辨音色。
‘小苒子’的声音，明显是故意伪装过的，跟宋青苒这会儿的有所不同。
但听在晋安帝耳朵里，极其相像。
他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女人。
那双跟雨儿过分相似的眼睛，甚至让他一度以为，是上天回应了他私底下的祈愿，让雨儿以另外的方式回来了。
没错，雨儿死后，身为最不该怪力乱神的帝王，他私底下请了方士，让他们作法。
正术也好，邪术也罢，他只想让雨儿重生。
后来这件事被魏王得知。
魏王没有揭穿，而是趁着选秀，从各地搜罗了外貌肖似花惊雨的秀女送入京都。
那些秀女，有一半被晋安帝收了。
魏王想借秀女将手伸到后宫。
他自然也能将计就计，策反一部分人为己所用。
而宋青苒，并不是魏王送来的人。
她当时又跟永乐在一起，再加上那双眼睛，很难不让晋安帝联想到亡妻。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竟是宁濯用来自毁名声的外室。
上次在夜市上匆忙一见，晋安帝就觉得她的声音耳熟。
只是尚且来不及细想，宋青苒就已经被宁濯带走。
今日再见，他总算能肯定了。
‘小苒子’，便是宁濯的外室，宋氏。
竟敢联合永乐欺君，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青苒光是这么站着，都能感受到晋安帝的目光如有实质，刀子一般嗖嗖嗖往她身上刮。
萧谨见状，站起身来，跟晋安帝说了声想去更衣，便下了塔楼。
他径直去了永定侯府，花老太爷今日在秦家做客。
花老太爷跟宋青苒认不认识，萧谨不知道。
但他知道花老太爷是母后的太爷爷，也是花家目前辈分最高的。
老太爷的话，父皇能听进去几分。
——
萧谨走后，塔楼内的气氛仍旧在僵持。
晋安帝不停地打量着宋青苒。
永乐能有朋友，他本该感到高兴。
可这个人，去年曾经假扮成太监入宫撺掇永乐阻止他赐婚。
而她又是宁濯的外室。
更巧合的是，那天宁濯也入宫了。
前后一联系，晋安帝很难不将整件事跟宁濯挂上钩。
找外室不惜自毁名声便罢了，竟敢把手伸到皇宫里！
宣武王是嫌宁家老的小的命都太长了么？
思及此，晋安帝的目光又沉了几分，“朕问你，去年可是有人指使你入宫？”
没等宋青苒回答，晋安帝又道：“宋氏，朕奉劝你想好了再回答，答错了，可是要赔上九族的！”
宋青苒微微一笑，“倘若妾身的九族，也包括了先后娘娘的娘家，花家呢？”
南凉的九族，指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
而她的姑母，花家已故的太夫人，恰巧就在她的父族之内。
晋安帝闻言，目光冷透，声音沉怒，“放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花老太爷爽朗的笑声，“苒丫头，你一个长辈，怎么还把小辈给惹急了？别忘了这可是皇上。”
宋青苒转身见到来人，忙甜甜喊了一声，“姑父。”
晋安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