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次,她顿了顿,“莫非是袁妹妹有心想入宫,一朝得宠,若生下龙嗣,岂不是春风得意?”
袁澄娘轻摇着团扇的手瞬间停了一下,又慢慢地摇起来,“咯咯”笑道:“季姐姐说的这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我难在这里听季姐姐讲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回客店睡着去。季姐姐,恕告辞。”话音一落,她真是要起身。
季元娘伸手拦了她,一改之前的语气,诚恳道:“袁妹妹不要生气,我这不是以常理说道说道嘛,既然袁妹妹不爱听,我也就不说了,可好?”
袁澄娘这才坐了下去,娇美的脸蛋还紧绷着,硬声道:“季姐姐不要胡乱说道,妹妹我是个容易认真的人,会将季姐姐随口说道的话当成季姐姐的心里话。”
季元娘起身给袁澄娘赔罪,“我这厢给袁妹妹赔不是了。”
袁澄娘将团扇交给身边的紫藤,连忙去将季元娘扶起来,嘴上忙说了:“季姐姐这是拆煞妹妹我了,姐姐你如今身子重,还是快快坐好,万一你动了胎气,我可是万死不辞的。”
瞧她面色惊慌之色,季元娘却是乐了,顺着她的意坐回去,“妹妹今次前来,可有什么想法没?”
袁澄娘眼睛一亮,又瞬间黯淡下去,“妹妹我毫无头绪,不知如何是好。”
季元娘看向她,目光里充满了温柔与鼓励,“你可以回京城。”
袁澄娘立即就露出恐慌的表情,两手连忙摇着,“不成,不成,我不能回京城,这一回京城,我还能躲得了?”
季元娘顿时就严厉了起来,“你不回京城,如何替你娘报仇?你不想为你娘报仇?想让你娘九泉之下难以安眠吗?”
这语气,令得紫藤与绿叶连忙挡在自家姑娘身前。
紫藤道:“季大姑娘,我们姑娘胆子小,您别惊着她。”
季元娘冷冷瞪她一眼,“既是个胆小的,那便回去,我生平最不愿意同胆小之辈打交道。”
袁澄娘低头看着的裙摆,盯了好半天,才似乎慢慢地鼓起勇气来,从紫藤身边探出脑袋来,“季姐姐,我想替娘报仇。”
她这会儿是真认真了,还从紫藤身后走出来,作势要跪在季元娘面前,“季姐姐,我想替我娘报仇,想替我娘报仇!”
这话她几乎是吼出来声,让伸手去扶她的季元娘地露出笑脸,“有仇不报,哪里是为人子女之为?我怕袁妹妹下不了决心呢!不如袁妹妹先回去,待得龙舟赛后再来我这?”
袁澄娘咬着唇瓣,唇色泛白,没有半点血色。
紫藤见状心疼:“姑娘?”
季元娘却仿佛没看见袁澄娘的神情,一副懒懒的样子,“送袁姑娘回去吧,我也乏了!”
紫藤扶着自家姑娘,“绿叶,我们回去。”
袁澄娘被扶着离开,季元娘却是未再看她一眼。
领袁澄娘进来的厉嬷嬷到是上前一步,“姑娘如何又让人回去了?毕竟那是忠勇侯夫人。再说了老奴曾听闻那袁五娘对何氏半点母女之情皆无,如何能舍了这候府的牌面?好歹也称得上一声候府的姑娘,这候府若有个不好,于她又没有半分益处,姑娘怎的不打铁趁热?还让她回去思量思量?”
季元娘看着这奶大她的厉嬷嬷,多年的情分在那里,她没对厉嬷嬷说重话,只是道:“嬷嬷,这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才易消食,做事总不能太急着,不然容易让煮熟的鸭子都飞走了。”
厉嬷嬷还是不放心,“可姑娘您怎么让她今次就来了?”
季元娘微叹气,纤纤玉指遮了娇艳的嘴儿:“待明儿过后嬷嬷就知晓了。”
厉嬷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着自家姑娘闭了眼睛,自有丫鬟上前替她盖上毯子,默默的退了下去。
话说袁澄娘似失了魂般的被紫藤与绿叶扶着出了季家的别院,这一上马车,紫藤便吩咐着赵把式快走,马车离了季府别院好一段路后,紫藤这才悄悄地附到袁澄娘耳边道:“姑娘,咱们已经离开了!”
袁澄娘这才放下心来,竟是一拍腿,疼的不是她,是绿叶。
这绿叶捂着被自家姑娘拍过之处,一脸的委屈,“姑娘,您欺负奴婢!”
紫藤笑道:“姑娘下手又不重,待会让姑娘给你买绿豆糕吃?”
绿叶的委屈样瞬间就收了起来,满眼里都是笑意,朝自家姑娘求证道:“姑娘,可是真的?”
袁澄娘点点头:“你尽管买。”
紫藤看着自家姑娘,心里有些纠结,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姑娘,三奶奶、三奶奶真是老太太之故?”
袁澄娘笑意没了,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倒不是她使人下得手,只是我娘的死,那府里的人谁也脱不了干系!”
紫藤却道:“姑娘可是要跟季元娘……”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让袁澄年打断了,袁澄娘坚定着脸色:“我自家的仇自家会报,何必凭白落个把柄在别人手中?”
绿叶听得懵懵懂懂,歪着脑袋却是叫起好来,“姑娘说的是!”
她这副傻样让紫藤届起手指弹向她的脑门,“听懂没?”
绿叶无辜地揉着被弹过的脑门,干脆地摇摇头,“不懂。”
袁澄娘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绿叶看傻了眼,“姑娘,您长得真好看,比画上的人都好看。”
紫藤一脸的嫌弃,“姑娘,您看看她,就这样的,您还打算提拔她当个您的大丫鬟?她被人卖了恐怕还在那里数银子呢。”
绿叶才听得眼睛一亮,听到后面的话又耷拉了脑袋,“婢子才不会替人数银子呢,婢子才能卖几个钱,哪里还能有银子可数?”
她这话又惹得袁澄娘连忙拿团扇遮挡住自己的脸,在团扇后头笑得纤细的双肩打颤,“紫藤姐姐,你别逗她了,再逗下去我可受不住。”
绿叶总算是看明白了,“姑娘您跟紫藤姐姐一块儿欺负婢子。”
紫藤叹了口气,“你还长点心吧。“
绿叶悄悄地躲到角落里。
紫藤没再逗她,到是看着自家姑娘,“婢子想不明白这季元娘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难不成想让大姑娘的王妃之位坐不稳?”
袁澄娘的脸从团扇后露了出来,眨了眨眼睛,“我是半点头绪没有,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且等着吧,等她再上使人上门来。”
紫藤点头,“绿叶,你还不下去买绿豆糕,你不要买的话,我们就回去了?”
绿叶连忙差点跳起来,朝紫藤伸出手,紫藤给了她一丝碎银子,吩咐她道:“给姑娘也买些桂花糕,姑娘爱吃这个。”
绿叶连忙拿了碎银子往荷包里一放,就掀开车帘子轻盈地跳下了马车,朝着那杭州城最吃的点心店里进去,待得小二包好绿豆糕还有桂花糕后,她就往外头跑。
她不跑还好,这一跑,到是撞了个人,手里包好的点心就甩了出去,她眼睁睁地看着点心飞了出去,人不受控制地栽倒在来人身上,这一倒下,她顿时就面红耳赤,手脚齐用地站起来。
这一起来,她捡了点心包就快跑。
木生被人一撞,撞得七荤八素,将起来又被人踩了一下手,疼得他咬牙切齿,想找个罪魁祸首,只看到远去的马车背影。
真是晦气。
木生今日出来乃是为自家少爷买点心,也不知道他家少爷几时喜欢上吃点心,非让他跑出来买桂花糕,这不,桂花糕没买着,他到被人撞得不轻,又被人给踩了一下,简直多灾多难。
提着一包子桂花糕回去,木生见着自家少爷还在看书,专注的模样让他都没敢出声打扰。到是蒋子沾发现他来了,“东西买着了?”
木生轻咳了一声,“回少爷,是买着了,少爷可要现在吃?”
蒋子沾摇头,“你送去福来客栈。”
木生有些疑惑,“福来客栈?少爷,可是要送谁?”
蒋子沾继续翻着书,并未回答他的话。
木生见状知道自家少爷恐是不会直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福来客格走过去,这离福来客栈还算是近,一路上他还在猜想福来客栈都有些什么人,待得知福来客栈住在表舅爷府上的女眷时,心里头就似乎明白了。
绿叶正巧着从上头走下来,见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瞧了一眼就迅速地收回视线,将他给拦住,“你谁呀,我们姑娘的房前也是你随意近得的?”
木生初时还未认出人来,被那么一撞,自是没看清楚是谁,“这这儿可是袁表爷家眷所住之地?”
绿叶歪着脑袋想着这称呼,突然间她打了个激伶,心里头就有些心虚,“你是信呀,找谁呀,什么袁表舅爷?我们这只有三奶奶!”
一听“三奶奶”,木生就有数了,连忙将手里的点心递过去,“这位妹妹,这是我们少爷让我送过来,我们少爷是姓蒋,乃是三奶奶夫家的亲戚。”
绿叶这才思及那位表少爷不就是姓蒋嘛,当下就将点心接过来,“好了,这包点心我替我们三奶奶先收下,你且回去吧。”
木生将东西交到,自然就走了。
他一走,绿叶就松了口气,提着点心到了三奶奶的房前,将点心递给明月,讨好地说道:“明月姑姑,这是蒋表少爷使人送过来的点心。”
明月将东西收下,“人可是走了。”
绿叶迅速地回答,“走了。”
明月还有点奇怪,提着点心回了房里,“奶奶,蒋表少爷使人送来了一包桂花糕,真是桩奇怪的事。”
三奶奶傅氏在屋里歇着,越折磨就越觉得去赏荷宴有些个不安,这不安让她有点心神不宁,听得明月这么一说,她抬眼看过去,果然是一包子点心,“如何就送这点心过来?五娘最爱吃桂花糕了……”
她也就那么一说,就顺嘴说出来了,却是有些迟疑了,再问明月道:“这真是蒋表少爷使人送过来的?”
明月点头,“我虽未亲见,却是绿叶收了东西过来,在外头交与我手里的。”
三奶奶傅氏琢磨不开这个事,“难不成是送给五娘的?”
明月顿时就有点儿急了,“这表少爷如何能……”
三奶奶傅氏冲她摇头,“许是我想多了,也非是那么一回事。你叫三哥儿进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明月立即点头,领命出去。
三哥儿袁澄明在后院里玩,见什么都新鲜,被明月叫住,他还有些不乐意,“明月姑姑,叫我做什么呢?”
明月好性儿地同他说,“是奶奶叫您哟,三少爷。”
一听是母亲叫他,三哥儿袁澄明就没有半点儿耽搁,跟着明月回了三奶奶的房,“娘,您叫儿子过来可是有事?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闷得慌?要不要儿子陪着您去院子里走走?”
他一副大人样,很贴心,惹得三奶奶傅氏欢喜不已,“你呀,玩得满身是汗,待会擦擦身子,省得着了凉。”
三哥儿袁澄明忙点头,眼睛一扫,就见着放在桌上的点心,忙惊喜道:“娘,您买了桂花糕给阿姐吃?阿姐可喜欢桂花糕了,昨儿个夜里我跟阿姐去看花灯,碰到蒋表哥,蒋表哥同我们一道去吃了桂花糕呢,那家的桂花糕可不怎么好吃。”
这一听,三奶奶傅氏心里就有数了,旁敲侧击道:“怎么就与你蒋表哥碰着了?你蒋表哥可是在那里等人?”
三哥儿袁澄明并不知母亲傅氏的声音,只老实地回答道:“还是我瞧见的蒋表哥,阿姐怕我一人外出,就在后头跟着我呢。后来我们就去看了花灯,那花灯可漂亮了,娘,我屋里的那花灯就是蒋表哥买给我的。”
三奶奶傅氏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约好的就行。
她这边松口气,将桂花糕分成四份儿,让明月给袁澄娘也送去一份。
袁澄娘这会回了客店,身前站着的是如燕,翻着各掌柜送过来的账册,看账册到成了她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瞧着这杂货店在江南这风水宝地里竟然不如西北的生意好,让她不由着有些着恼。
江南私盐猖獗,百姓连盐都快吃不上,如何还能有闲钱买些杂货?原先她没当回事,反正这事儿朝廷总会解决,只是她回江南沿途所见,对这种期望就少了些。自上而下的查察到底几时会有,又是几时会有成果,都让袁澄娘看不到希望的边边角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