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马贼
质疑真是可怕的东西。
回想起来，倒也不是最困难的时候，生死攸关的时候。
既不是在身陷敌军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粮饷过冬的时候，甚至不是将军命令他们送死一般冲锋陷阵的时候。
什么时候呢？
是打败蛮戎之后吧，是沈将军回了上京之后吧……
如今的沈家军，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家军了。
那么，没有沈将军在的沈家军，还能称之为沈家军吗？是打败蛮戎之后吧，是沈将军回了上京之后吧……
如今的沈家军，已经不是原来的沈家军了。
那么，没有沈将军在的沈家军，还能称之为沈家军吗？中年男子的目光变得涣散浑浊。
不是说好叙职完了就回来吗？
可如今一月又一月，为什么还不回来？因为不用打仗了吗？
可沈家军还在这里啊，仗是不用打了，可土匪山贼还在吗，百姓们还没有安居乐业啊？
将军，不，侯爷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军中不是没有流言，侯爷被上京的繁华迷住了眼，舍不得娇妻美眷，所以不会回来了……
他听到的时候呵斥了他们，可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要不是如此，为什么不回来了呢？
妻儿，家眷，他也有啊……
他们全都有啊……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按捺下心中的杂念。
淸定侯不回来，他们却不能忘了自己是沈家军，是侯爷给他们争取了冬衣粮食，是侯爷带他们出生入死……
所以，侯爷的亲人在这里，哪怕侯爷什么都没说，他们也在尽量多的关照。
要不然，凭着那些夫人小姐们娇滴滴身躯，怎么可能撑到现在？
不管有没有人知道或看到，他们都忍不住给些关照。
天色渐渐晦暗，远处火花闪动，握鞭男子收回了思绪。
“不好了不好了！马贼杀进来了！”
“快快，准备迎击。”
“……”
握鞭男子第一时间冲向了泥草屋，破旧的房门从里边被一脚踹开。
“林将军，是马贼，看情况人数不少。”握鞭男子看着披着斗篷的年长男子走了出来，急忙上前报告。
林将军看了他一眼，点头表示知晓，神情镇定，目光锐利，已经完全没有先前坐在炭火盆旁烤火喝茶的平和普通。
“不要慌，施武忠发送求援信号，传令下去，所有人都带上武器，立刻派出五人小队突围求援，斥候小队探清敌方人马来报。”
“是。”握鞭男子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肃然领命。
看着施武忠离去，又有其他人来报，林将军站在低矮的泥屋前发号施令，巍然不动。
“林将军，这次的马贼来势凶猛，大约有百来人。”斥候急报。
百来人吗？
林将军下意识的偏头看了一眼，窝棚里的人都惶恐不安的缩在那里，他沉默着在脑海中盘算。
沈家军的大部队已经撤离了，马贼一般是在入冬前行动，却很少在冰天雪地行动，因为马难走。
这也是为什么会才只留下他们五十人善后，虽然下属称呼他将军，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参将罢了。
他们只有五十人，恐怕无力抵抗。
之所以留下他，也还是因为去年上京那一批人在其中，本该不会有危险才对。
“林将军，马贼闯进营地了！”
“报，马贼将我们包围了！”
“报，我军已经二死五伤……”
林将军依然沉默不语，求援信号已经发过，突围的人也冲了出去，这个时候，剩下的人除了拼死抵抗，也别无他法。
耳边有隐忍的啜泣声，沈家军不会流泪，那么是……
他偏头看了一眼窝棚的人，有人哭出了声，有人无声落泪，更多的人也已经不会流泪。
收回视线，远眺上京的方向，他心里也有一个问题。
侯爷，为什么还不回来？
近一年的时间，沈家军被排挤不说，内部也有了不同的声音，不知道是人心变了，还是被安插了人。
“林将军，他们已经杀过来了，我们人数太少，难以抵挡……”
已经没有时间了，老将军不再他想，振臂高呼，“将士们，随我去，卫我山河，护我家园，保我儿女！”
这是沈家军冲锋陷阵时最常喊的口号，但那时在千军万马之中，敌军也不是马贼，己方也不是区区四五十人。
但没有人认为不合时宜。
“卫我山河，护我家园！”
“卫我山河，护我家园！”
……
施武忠等人随之高呼。
疾驰而来的马蹄声也没能盖过他们的呼喊。
马贼很快还是占据了优势，毕竟人数差距过半，又是有备而来，最终近百人将三四十人包围，压制到以林将军为中心的一个小包围圈。
为首的头领对他们没有溃逃似乎有些意外，高声喊道，“诸位其实不必如此，死战也非我所愿，兄弟们不过是想借些粮食，不必你死我活伤了和气。”
那首领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道，不是什么好话，态度也十分随意，但只听声音，却有如出风拂面，冬日暖阳。
“听口音，你们也是大堰人士，大堰富饶，一人耕地三人无饥，蛮戎无人不羡，不觊觎，尔等不保家卫国也罢，为何不好好耕耘，要做此等畜生不如之事？”
林将军大声呵斥。
“哈哈哈，首领，这老头是要同马贼讲道理！”
“怎们不讲讲仁义道德，圣人教诲？武夫还想育人？”
“可笑，可笑啊，哈哈哈……”
首领还未答话，其余等人已经开始议论嘲讽。
林将军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畜生！那就休怪刀剑无情！将士们！杀！”林将军怒骂，自己便冲了上去。
被围在中间的人也再度握紧武器厮杀。
马贼首领嗤笑一声，长枪直刺，“噗呲”一声，虽然没有刺中要害，但直接捅穿了林将军的躯干。
“愚不可及。”有人冷笑。
林将军大喝一声，抬头却是一笑，似乎早已经预料到，最后一刻，竟然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刀朝着马贼首领用尽全力投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