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井糠夫胆战心惊。
从业数十年，他的思维、眼界和阅历当然超乎常人。
一听就知道，徐雷和季明沅是在唱双簧。
他俩看似平平无奇的话语背后，实则暗藏杀机。
如果真的进行专利交换，交出了核心技术。
那樱花五大企业，以后还有什么活路？
就像大家都是开餐馆的。
龙国人推出了新颖时髦的新菜，色香味俱全，特别讨客人们喜欢，生意火爆。
但是他们自己栽种和饲养的各种食材、加工的佐料，比较耗时耗力，导致成本比较高。
所以看似生意火爆的背后，实则没赚到多少钱。
而樱花人这边，新菜不会做，但苦心经营多年，在食材和佐料方面，却又快又省，成本很便宜。
一旦交换。
樱花人学会了做新菜，能不能讨好顾客，让冷冷清清的生意火爆起来，还不好说。
但龙国人这边，一旦让食材和佐料的成本降低、周期缩短，那么肯定能赚大钱。
食材和佐料的成本更低了，又有了更加丰厚的利润，那必然会加大投入，研发出更多新菜。
这样一来。
生意必然会更好。
毕竟顾客们习惯了在龙国人的餐馆吃新菜。
哪儿那么容易，去别的餐馆？
就算降价促销，龙国人也不怕啊！
他们食材佐料成本都降低了，自然不怕打价格战。
所以这样的技术专利交换。
看似对樱花五大电子企业有利，实则是‘自寻死路’。
不会让他们走出困境，反而会加速衰亡。
可偏偏……
交换技术专利，还是山本贞雄他们五家企业主动提出来的。
难道现在就劝他们赶紧反悔吗？
这都还只是谈初步意向而已。
还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交换。
所以着什么急呢？
深吸了一口气。
垂井糠夫拧开矿泉水瓶，喝点水稳住心态。
而徐雷和季明沅的发言。
自然也瞬间惊醒了山本贞雄等人。
要拿核心技术来交换，而且还要先提供专利目录清单……
这岂不是相当于，让他们伸长了脖子，等着被龙国人砍吗？
“季总，我们樱花电气在光刻材料和涂胶显影这两方面，历经多年的苦心研究与生产制造，确实效率高、质量好、成本低！”
“而这两方面的专利技术和仪器设备，都是我们花费了很多年时间，耗费了很多人力物力财力才得到的。”
“如果想让我们拿出来交换，我想按照平等互利的原则，你们也应该拿出足够先进的来换，才算公平吧？”
山本贞雄可不蠢。
真要蠢到无可救药，他也不至于当樱花电气会长很多年。
虽然在行业发展方向、技术研发路线上，他犯了错误。
没能意识到，电子科技设备的发展趋势，是追求高性能与精密化。
浪费了太长的时间和经费，去折腾可靠性和良品率。
但这不并不代表，他不会不知道核心技术的重要性。
一旦交出来，相当于把樱花电气最后的家底都掏空了。
因此。
既然交换专利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但他也完全可以以此为条件，讨价还价。
龙国这边不拿最先进的技术来交换，他自然也就不会交出核心技术。
对此。
季明沅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语气很是的淡然的说道：
“山本会长说的很有道理。”
“咱们既然要交换，那自然是要坚持平等互利原则，以便于实现各取所需。”
“不过交换技术专利这个提议，是你们主动提出来的，所以你们是不是也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比如尽快提供一份比较详细的技术专利清单，以便于我们的技术部门进行评估，筛选出我们需要的。”
“到时候，我们也必然会拿出一份技术专利清单，供你们筛选，确定好各自需求之后，咱们再进行谈判，如何？”
山本贞雄自然是听不懂季明沅的话。
他立马将目光，看向了充当此次会谈翻译的肖振远。
肖振远速度不慢。
不仅很快就将季明沅的话翻译了一遍。
而且还很有私心的，补充说道：
“季明沅董事长的意思，就是你们先提供清单给他们选，他们选好了后，再提供一份清单给你们选。”
“你们双方都选好了之后，再开会进行讨论，确定彼此有哪些技术是可以交换的。”
“我个人觉得这样的合作方式，虽然最大程度上做到了公平，可效率一定很低！”
“对咱们来说，现在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
……
肖振远对樱花人是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所以哪怕徐雷等人就在旁边。
他也毫不掩饰的，真诚提醒樱花人，当心这样的交换太过于耗时耗力。
如今对樱花五大电子企业来说。
最重要的，其实不是金钱而是时间。
产品库存严重，拖欠大量货款，发不起工资？
其实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还不算多大。
因为五大电子企业，关系到上百万人的就业。
半导体行业的兴衰，也会给其他行业领域带来影响。
所以樱花官方是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真要揭不开锅，各种财政补贴、信贷额度、贷款贴息等等砸下来，就能让他们继续苟活下去。
樱花好歹也是发达国家，给点小钱还是可以的。
但是钱给得起，时间却耗不起啊！
现在的电子科技产品市场竞争日趋激烈。
如果再不及时推出时尚好用的新产品，那么必然会被越甩越远。
培育出一个国际知名品牌很难。
但要毁掉它，却非常容易。
因为哪怕什么都没做，只是消失一段时间，人们就会淡忘了。
当樱花五大电子企业，还在靠官方帮扶，苟延残喘的时候。
越来越多人，开始购买龙国的、米利的，甚至南寒的电子产品。
又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樱花五大电子企业曾经的辉煌？
所以……
时间就是生命。
不想办法赶紧参与到市场竞争当中。
光靠官方帮扶补助苟且偷生，拖着不破产倒闭。
那跟混吃等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站在徐雷等人的立场。
他们显然并不是很迫切的，想要获得樱花五大电子企业的核心技术。
他们更宁愿玩消耗战。
一边消磨时间，一边刻苦钻研。
等经过艰难漫长的谈判，樱花人愿意交换技术之时。
估计他们已经攻克了一些技术难题，不愿意交换，或者要压价了。
到时候怎么办？
又接着继续谈吗？
这样一来二去，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时间。
而樱花官方，哪能一直拨款养活这五大电子企业？
花纳税人的钱，长期扶持半导体行业。
即便纳税人的意见不重要，其他行业的企业，也会有意见啊！
一旦拖的时间太长。
一旦樱花官方在压力下，被迫减少扶持力度，或者停止扶持。
那么樱花五大电子企业，就真是被徐雷等人，硬生生的耗死了。
因此。
作为商务参赞的肖振远，自然也是有一定见识。
他看懂了徐雷的谋略。
自然赶忙邀宠般，迅速提醒樱花人。
对此。
早就憋不住的垂井糠夫，自然也忍不住出声提醒。
“交换技术专利这个方式，最好不要继续谈下去了！”
“咱们不管拿什么技术出来交换，他们都有拖拖拉拉，效率很慢。”
“尤其是这个建议，是我们主动提出来的，那么决定权就交到了他们手里。”
“换什么技术、怎样交换、什么时候交换等等，恐怕光是这些问题，都要争论很久才能决定。”
垂井糠夫话音刚落，肖振远又急忙建议道：
“所以我建议咱们不要交换技术专利了，直接交换设备都行，或者干脆找他们购买现成的各种电子元器件。”
“就像南寒叁星集团那样，直接买龙国人已经研制出来的电子元器件，以此开发出自己的电子科技产品……”
……
肖振远以为他说的是日语，龙国人这边就没人听得懂。
不会有人知道，他偏袒樱花人。
但他显然不知道。
勤奋好学的格尼电器董事长董珠，读书期间就是出了名的学霸。
自学了四国语言，对日语算不上特别精通，但日常交际也毫无压力。
除此之外。
徐雷叫来观摩学习的高启盛。
他可是出了名的临江大学高材生。
从小家里就穷，他一直想要挣钱，大学里就靠给曹斌写作业混饭吃，靠空余时间做家教挣学费。
当初为了创业开小灵通专卖店，为了更好的了解产品避免被坑，他利用惊人的天赋，钻研学会了日语。
因此。
龙国这边，即便徐雷、任成飞、季明沅等人没听懂。
但肖振远叽里呱啦的话，董珠和高启盛却大概听懂了。
尤其是他一口一个‘咱们’。
什么意思？
他怎么能和樱花人，说咱们怎么怎么着。
他到底代表的是龙国，还是樱花？
只不过……
高启盛是来旁听学习的。
他虽然听出了肖振远偏袒樱花人，但显然不好意思，主动报告情况。
因为他也不知道，徐雷等人到底有没有听懂，或者早就知道肖振远是什么人。
所以他不敢出声提醒徐雷等人，小心肖振远在帮樱花人。
相比之下。
性格暴躁，做事雷厉风行的董珠，却根本不打算给肖振远面子。
嘭的一声。
董珠突然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把肖振远、龟田胜男等人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有一只该死的苍蝇，嗡嗡嗡的乱飞乱叫！！”
肖振远等人，顿时一个个目瞪口呆。
因为董珠刚才说话，并没有用华语，用的是日语。
顷刻间。
肖振远老脸一红。
像是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了似的。
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要是现在地板上有缝隙，他真是恨不得钻进去。
大意了啊！
完全没想到，格尼电器董事长董珠竟然也会日语。
而且说得还如此流利。
徐雷等人可能还不清楚什么情况。
但刚才自己给樱花人提忠告、给建议。
董珠显然已经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然，她也不会突然‘拍苍蝇’。
而在这豪华游轮之上的观光厅内，哪有什么苍蝇？
说乱飞乱叫的‘苍蝇’该打。
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至于为什么该打……
还不就是因为自己作为龙国的商务参赞。
竟然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的帮樱花人。
胳膊肘往外拐，简直已经不要太明显。
就在肖振远尴尬无比的时候。
董珠不急不缓的微笑道：
“肖参赞，您继续！”
董珠再一次秀了一下她的日语。
肖振远的心脏，像是噗的一声，被狠狠捅了一刀。
真是扎心了啊！
唇角微抽，肖振远心脏扑通扑通一阵猛跳。
“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交换技术专利的合作方式，有点不太实际。”
“与其耗费了很长时间，咱们双方最终却没能达成满意的合作结果，还不如效仿南寒叁星集团……”
肖振远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徐雷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啊！
表情似笑非笑，眼神不冷不热。
可就是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这一下。
肖振远不争气的心脏，跳得更加凶猛了。
“徐少，你听我解释，我作为咱们龙国的商务参赞，我肯定是一心向着咱们，我绝对没有偏袒樱花人的意思，我……”
徐雷抬起左手，微笑道：
“你不用解释，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你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咱们双方的合作更加高效务实，避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听到这话，肖振远如蒙大赦、喜上眉梢。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一不小心暴露了。
却没想到，徐雷竟然还这么相信自己。
这不禁让肖振远，顿时感激涕零，快感动哭了。
然而……
他哪儿知道。
徐雷从接到朱建泞电话，让他给个面子，招待一下樱花国半导体考察团之时，就已经知道带团的肖振远是个什么货色。
之所以看破不说破，也是为了避免坏了朱署长的计划。
要是现在就打草惊蛇了，还怎么引蛇出洞？
还如何放长线钓大鱼？
“好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怎么可能会不相信你呢？”
“如果你觉得我们和南寒叁星集团的合作方式，也很适合他们樱花五大电子企业。”
“那你就好好跟他们讨论一下，看他们愿不愿意，跟我们签署一样的长期供货合同！”
“虽然我们现在开始忙于给叁星集团供货，不能立刻向他们供货，但价格方面，我们也会优惠一点。”
说罢，徐雷做出恭请手势。
不等肖振远发问，徐雷就说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可以休会十分钟，你带他们出去好好讨论一下。”
肖振远喜不自胜的连忙说道：
“好的，谢谢徐少，我这就带他们出去！”
转过头，肖振远立马朝龟田胜男等人宣布了‘喜讯’。
他们一个个也正需要好好讨论一下对策。
否则再这么谈下去，完全被徐雷轻松拿捏，稍有不慎就会被活活玩死。
所以立马欣然同意，暂时到外面甲板上去讨论。
当房门重新关上后。
董珠立马语气愤然的说道：
“这个肖参赞，真以为咱们是傻子，明摆着吃里扒外啊！”
徐雷冷冷一笑。
“这不还没搞到真凭实据吗？着什么急呢？”
“咱们只管静静的看他们表演，反正贱人自有天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