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扶要做？”
他诧异地看着她眼里笃定的眼神，有些不太放心。
“我来做。”
她又说了一遍，好似是下了个决心。
“那好，我来给阿扶当助手，怎么样。”
他笑吟吟地将灶边的位置让出来。
半晌后
“阿扶，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吗？”
瞧她已经盯着锅里的水许久也没有动作，他有些奇怪。
“再等等”
她全神贯注的模样，倒有些像她在战场上面对强敌不肯松懈的样子。
唯一不一样的一点是，她眼下紧张地攥着衣袖，更有了几分如临大敌手足无措的意思。
又待了片刻，锅里的水开始翻起水花，浓浓的水汽升腾上来。
她急呼一声。
“可以了！”
“什么？”
看见她将两个鸡蛋迅速扔进锅里，他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她连煮鸡蛋都要如此谨慎守时。
不过想想对她也不能太过严格，这煮鸡蛋估计算得上是她最擅长的了。
似乎是今日吃到了自己煮的鸡蛋，吃饭时，她的心情难得好了许多。
尽管那两枚鸡蛋有点承受不住滚水的炙烤，爆出了蛋花。
趁他去收拾厨具之际，她兀自坐到了井边。
在山里的这几日，她发现什么都很好，就是没有铜镜这件事让她有些不方便。
而乘着山里皎皎的月光，她往水里一瞧，便看见了自己眼角那道伤疤。
那条伤疤应该是很深，结的黑痂爬在眼角，模样十分难看。
虽说她平时也并不在意外貌如何，但平白脸上多了条伤疤，也难免心中有些郁闷。
而他无意间似看出来她的心事，便慢慢走了过来，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没关系，阿扶无论怎样都很美。”
“胡说”
她知道他在哄她开心，伤疤长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又何来的美。
“不是胡说，阿扶以后反正只对着我一人，我说美就是美。”
“也就只有你才会这样说。”
她起了身，不想再多看那水里的倒影。
他却将她拉住，认真地盯着她的脸。
“难道不是我说就够了吗？”
“你又……”
他又要说让人难堪的话了。
可他却突然勾唇轻笑。
“阿扶忘了，我是这东晋的宰相，我说阿扶最美，谁敢反驳。”
“胡闹”
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脸。
见她开心，他便又道
“明日，我带你去山里摘香蕈吧。”
“香蕈？”
她只见过煮熟了的香蕈，还不曾亲手摘过。
“对，上次带你去挖野菜，看你那么入迷就没敢告诉你。”
仅仅是棵野菜就让她无法自拔了，更不要说再告诉她山里还有香蕈可摘。
那他二人恐怕就要一直在山里，等到她挖得尽兴才能回来了。
“好啊”
她的眼里一瞬又出现了光彩，这也算是将疤痕的事给翻了过去。
次日，窗外刚有了点亮光她便将他叫醒，似乎对要去摘香蕈的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他睁开惺忪的眼，看着她准备完备的模样，苦笑道
“阿扶，这时辰还早，山里露水太重。”
“无事，我们走吧。”
见她兴头正盛，他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起身。
这一去，便又是整整一天。
还是他几番好言相劝，最后约定过几日再来，她才肯跟着他打道回府。
当两个人提着满满一篮香蕈回来，却发现雀芜站在了小院里。
她的神色似乎是很着急，时不时地前后踱几步。
“雀芜？”
她先举着几朵香蕈，朝着雀芜打了招呼。
雀芜望见她如此开怀的模样，倒是意外地愣了一愣。
“大人，姑娘。”
雀芜快速迎上来，也没顾得上看一眼他们手中提着的东西，只对着谢沉檠面露难色。
扶嬴也看出他们是有要事商量，便去他手里将篮子拿了过来。
“交给我吧，你们慢慢说。”
“阿扶小心一些。”
他慢慢松开手，怕她会扯开伤口。
而直到看着她平安进了屋，他才肃然将神色一敛。
雀芜送东西来一般都是在山脚下，这次直接来了这里，应该是他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棘手的事。
果不其然，雀芜压低声音，语气焦急。
“大人，桓家出事了。”
“什么？”
眼下司马氏的注意力都在谢家，怎么会是远在荆州的桓家出了事。
雀芜忙向他解释。
“有人暗中举报荆州有人曾在秦晋战前通敌，陛下派人去搜城，结果在桓家搜到了那些印着丹若花的书信。”
闻言，他双目霍然睁大，脸上的肌肉紧绷。
这哪里是发难荆州，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置桓氏于死地。
而这个人，必是桑眠无疑。
“现在如何了？”
他担心的是通敌之罪重要连累九族，不知此事发生了多久，轻荨与桓家上下的人都如何了。
“所有人的人都已经入狱，斩首令还未下。”
“未下？为何？”
就凭司马曜对桓氏的仇怨，被他抓住了桓氏这么大的把柄，他怎么可能不立即下杀伐令。
“因还有一人在逃。”
雀芜深凝了眸，似乎也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是谁？”
“是姑娘的贴身丫鬟，弄苒。”
“是她？”
这也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此前他从没有过多注意过这个小丫头，只知道她对扶嬴很忠心，平时也很机灵但遇事还是胆怯。
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有如此本事，能逃得过如此大肆的搜城。
“雀芜……”
他想再仔细问问情况，可话还未说出口，两人便听屋里哐啷一声巨响。
“阿扶！”
“姑娘！”
两人朝着屋里急奔而去。
小屋中，是她同样怔忡地瞧着地上摔开的茶壶。
原是她想给雀芜倒杯茶，却不小心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阿扶，你没事吧？”
他慢慢地朝她挪过去，举在半空的手试探着想要抓住她。
“姑娘，你还好吗？”
雀芜见她一张惨白的脸，担心她的身体会再出差错。
而她听见两个人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似震惊地望着他。
须臾，她突然抬步向外冲去。
她这是是想要去救桓家。
可还没等他伸手去将她拦住，她自己先猝然顿住身形。
两人茫然望着她的背影。
蓦地，她眉心微动，随即一口黑血喷涌出来，污了门前的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