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探到了？”
她埋首在案边，对迈进大帐的刘道澄问道。
“是，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我们退到硖石以后，秦人便没有再追来。”
刘道澄稍停顿片刻，似十分痛心道
“他们，已经完全占领了寿阳。”
“嗯”
她在案后点了点头。
刘道澄见她似乎并不急，颇为意外，便踌躇不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也察觉到了面前人的异样，便抬起了头。
“刘将军，还有其他事？”
听她这番问话，他立即道出了心中的疑虑。
“大人，末将有一事不明。”
“刘将军但说无妨。”
她先停下来手头的工作，细听他道。
“末将不明，大人如何能知，只要我们退守硖石，秦军就不会追来？”
闻言，她稍思索几许，反问他道
“刘将军可知，从前秦都城到东晋寿阳有多远的距离？”
刘道澄微愣，回答
“自然知道，长安距寿阳足足千里有余。”
她随即接下他的话。
“千里之途，秦人跋山涉水，能到此处依靠的是什么？”
“当然是粮草与马匹。”
刘道澄有些莫名其妙，她问的尽是些八岁孩童都知道的事。
但见她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看着自己，刘道澄这才恍然惊觉。
“对呀！从前秦到我东晋，战线拉得过长，秦人运输粮草一定十分耗时耗力。”
“没错，而且前秦才刚刚统一北方不过两年，就迫不及待地南下，百姓不得休养生息，粮草供给亦是困难异常。”
她补充道。
“所以，他们在将我们逼到硖石，与建康仅一步之遥时突然偃旗息鼓，必是想修整兵力再来攻城！”
经她这么一提点，刘道澄立即茅塞顿开，将秦人的打算道了出来。
“刘将军果然聪明。”
她不由赞叹了他一句。
“不不不，都是大人断事如神。”
刘道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蓦地，他似又想到一事，便开口
“可是大人，我们为何不趁秦人此时兵困马乏，就直接打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听了她一番话，他便觉得眼下应是个翻盘的好时机。
她却将头摇了一摇，不赞同他的提议。
“军机中称秦人集结了近八十万兵力，这不是空穴来风，眼下我们还未瞧清楚秦人全貌，不可贸然出兵。”
“那可是要末将派人去探他一探？”
刘道澄又问。
“不必，这些事我只有安排，轻举妄动恐会打草惊蛇。”
她似乎早已稳操胜券，才会这般稳坐大帐。
“那大人，难道我们眼下就只这样等着他们备足了粮草，来攻打我们吗？”
刘道澄还是忧心如捣。
她却是轻起唇角。
“叫刘将军来，也正是为此事。”
“大人尽管吩咐！”
刘道澄一瞬神采奕然。
她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神秘。
“刚刚也与刘将军说了，粮草从秦地运来，如此波折。”
稍顿
“所以，若是粮草在路上被山贼偷袭掠走，也不足为奇。”
闻听此言，刘道澄竟是惊叹一声。
“大人神计！末将明白了，末将这就差人去办！”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刘将军多加小心。”
“是，末将告退。”
望着刘道澄凛然的身姿，她的眼眸却又凝重几分。
荆州
“沉檠哥哥，你们这么快就走了？”
站在码头上，轻荨有些不舍地望着众人。
“桓三姑娘是怕我们一走，又要被管家大人念叨了吧。”
王玥之在一旁促狭一笑。
这话似说中了她的心事，顿时她便如泄了气一般，垂下了头。
“轻荨，等此事了了，我会与你阿姐一起回来看你。”
他倒是好心安慰。
不料这竟被王玥之当作了调笑的话柄。
“非走不可了桓三姑娘，眼下这位可是迫不及待地想飞奔到你阿姐身边了。”
说着，王玥之朝他挤了挤眼睛。
他抿了薄唇，愀然瞪了回去。
不过王玥之的确没说错，对于见她这件事，他亦是急不可待。
“你可以留在这里，不用回去。”
他阴沉说道。
王玥之连连摆手。
“别，若是你与桓姑娘再解释不清闹出什么新的误会，我也许还能再救你一命。”
闻此话，轻荨在一旁偷笑。
他脸上似没有过多变化，倒是雀芜走过来将王玥之狠狠撞开。
“哎？”
王玥之被撞到一边，愣愣望着雀芜。
“大人，桓三姑娘，属下先上船安排一下。”
“嗯”
他点点头。
“雀芜侍卫要再来看我呀！”
轻荨嫣然笑道。
“好”
“哎，雀芜你……”
王玥之一副纠结的表情。
喊了一声，雀芜却并不理会他兀自走下码头。
见王玥之这般模样，轻荨似发现了什么一般，叫道
“哎呀！王大人还是要雀芜侍卫来治才行呀。”
“桓三姑娘，你可别乱说。”
王玥之有了一瞬的无措。
轻荨却并没有打算就此住口。
“嗯？王大人还不承认，我都看在眼里啦，王大人莫不是喜欢雀芜侍卫吧！”
她的声音实在喊得太大，好像就是故意要叫那个即将登船的人听见。
王玥之亦是满脸愁苦，忙对着轻荨摆手，但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因为余光里，似瞧见了那个缩小的身影在听见这句话时，全身一僵。
“王大人不要不好意思啊。”
轻荨拨开挥在面前的手，笑道。
而一旁刚刚还沉默的人，也笑着开了口。
“你之前不是还一直躲着雀芜，眼下是怎么了？”
自从在桓家见到雀芜，他也发现了王玥之似对雀芜不同于前。
而雀芜似乎也没有以前那般拘谨。
“哎你就别乱说了，你知道什么都没有的。”
王玥之连连叫苦。
“我昏迷了五日，并不知。”
他翘了翘眉毛，揶揄道。
“你！我就该把你扔在雨里。”
王玥之愤愤道。
“好了，我们走吧。”
他敛了笑容，又对轻荨道
“轻荨，我们需尽快上路了。”
轻荨依言点了点头。
“沉檠哥哥，我知道你定是与我阿姐闹了别扭，但请你不要怪我阿姐。”
他微垂眸，眼里流光斑斓。
他哪里，还舍得去怪她呢。
“轻荨姑娘你放心吧，还有我呢。”
王玥之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对轻荨说道。
“嗯，其实我看得出，阿姐心里早就有了沉檠哥哥，只不过阿姐的性子太冷了，反倒是让哥哥你受委屈了。”
“不会”
能与她在一起，便是他这辈子最渴望的事，又怎么会觉得委屈。
而他又何尝不是倔强，不肯冷静地去读懂她呢。
“那，沉檠哥哥，王大人你们就启程吧，轻荨在这里祝你们旗开得胜。”
轻荨颔首。